第四章 刀的诅咒和两人的故事(1 / 2)
里艾菈。
她是名气质十分不可思议的女性,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
美丽的桃子色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随风飘逸。苍蓝色的眼眸犹如凛冬的天空般清澈。
身上穿著红色长袍的她是名魔法师。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腰际总是配带著一把东洋的刀。那么,她是来自东洋的人吗?总觉得和我认识、出身东洋的人印象有些差异。
我这么问,她便难为情地回答:
「我从没去过东洋。」说完她搔了搔头。
她还顺便订正我「只因为我带著东洋的刀,就以为我来自东洋会不会太随便了?」真是太有道理了。
「不过,我觉得魔法师随身携带刀也很罕见的说。」
魔法师只要挥舞魔杖,大多数问题都能处理,就算不特意携带刀剑,遇到麻烦应该也能用魔法解决。
她究竟为什么要随身携带那把刀呢?
于是我这么问。
她听了半开玩笑地笑著回答。
「这个问题请问这把刀。」
她说。
不可思议的她,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十分不可思议。
〇
啊,没钱了。
穿越某国国门的瞬间,我忽然得到这种直觉。这句话如同突如其来的预感,毫无前兆,却又同时明确地闪过我的脑中。
我马上看了一眼钱包,发现直觉是不争的事实。
大大张开嘴的钱包里只剩下几枚铜币,无力地瘫软在手上,彷佛在懦弱地说「我已经吐不出东西了……」我老实的感想是,有力气说这种丧气话,不如多吐一点钱给我,但这也没有办法。在那之后我用力挤,却只挤出细小的垃圾屑屑而已。
总而言之,我的脑袋立即以高速演算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没有钱。
不赚钱就活不下去。
会死。
惨了。
换言之,结论就只有一个。
「这下不妙了呢……」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我就明显不留任何一点冷静了。
实际上,这时的我从早上开始就什么也没吃,却突然想到自己没钱,害我顿时慌了手脚。
总而言之,得先快点赚钱才行呢──
「欢迎光临~刚烤好的面包很好吃喔~」
总而言之,得先快点赚嚼嚼嚼嚼嚼嚼。
「你的吃相真豪迈啊,小姑娘。好吃吗?」
「好吃到爆……」
我想从字汇能力与思考能力全数阵亡就能看得出来,不过我还是要一再强调,现在的我一点都不冷静。
话虽如此,填饱肚子后,我的头脑稍微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总而言之,先做点什么赚钱吧……」
就算钱包里没有钱,只要省吃俭用就有办法生活。最近明明才刚赚了一笔才对呀……真奇怪呢……难道是我得意忘形过得太奢侈了吗?我的钱包像是放弃了一切般缩得扁扁的。
唉,这样下去就连刚摄取面包的肚子迟早也会饿扁呢……呵呵呵……
「小姑娘,你缺钱吗?」
或许是边吃面包边露出对世界绝望的表情被面包摊老板看到,他替我担心。
「那个……的确没错呢……」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老板傻眼地露出那我为什么要买面包的表情,说:
「这样的话,有个挺好赚的地方喔。」
你运气真不错──他说,提供我一个值得一听的情报。
这个国家有我这种外地人也能轻松赚钱的美妙方法。
「在大街上直走会来到一个广场,你去那边看看。」
「那边有什么?」
「有互相帮助团体。」
那不是比喻,老板说这个国家真的有这种以此为名的机制。
他说,这个国家的广场立了一面巨大的布告栏,只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烦恼,就会有人来帮助你。
只要求助,就会有人回应。别人求助就去帮忙。这个国家的布告栏基本上就是互相帮助本身,国民们将其俗称为互相帮助团体。
摊贩老板说,只要回应布告栏上张贴的委托,就能获取酬劳。
「一般来说都是不在乎酬劳,以博爱精神接受委托;可是好像也有缺钱花用的人靠帮助他人来赚钱。」他这么告诉我。
喔喔,原来如此。
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呢。
「其实我并不缺钱,不过还是基于博爱精神稍微看看布告栏吧。」
「嗯?啊,嗯。」
「谢谢你提供的情报。」
说这种话,可能会被怀疑「她是不是有多重人格……?」不过博爱精神也是能让我采取行动的重要因素之一。
接著我来到互相帮助团体的布告栏,看到上头确实写了不少人的烦恼。
比如说,有「我想逮到情人出轨的证据。」或是「我想去时髦的咖啡厅,谁愿意陪我去?」这种令人莞尔的要求,又或者是有「募集想跟我约会一天的人!」这种明显图谋不轨的委托。
内容似乎没有限制。
而要接受什么委托也是个人的自由。
「喔喔……这个委托看起来能赚不少钱呢……」「咦咦?只要去时髦的咖啡厅就有钱拿吗?太爽了吧……?」「咦咦?跟著个男的约会还没有钱拿……?太烂了吧……?」
就像这样,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人在布告栏前反覆斟酌。
难得都来了,我也来帮忙解决一两个烦恼吧?
「不过,每一个的酬劳都很不错呢……」
无须多说,这时我心中的博爱精神已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领便当下去休息了;但是不论如何,我还是从布告栏上寻找能轻松赚大钱的委托。
比如说,帮助烦恼交通方式的人或许正巧合适呢。
这么一来,离开这个国家的时候用扫帚载人一程就能顺便赚钱。
「……唔!」
不久之后,我又看到适合的委托。
那是两周前左右来到这个国家的魔法师,里艾菈的委托。
也是个不可思议的委托。
『初次见面,我是里艾菈。』
她的委托从平凡无奇的问候开始,接著如此写道。
『我现在正在旅行前往某个目的地,过去都委托商人请他们在搬运货物的时候顺便载我一程,偶尔用走的露宿野外,一路来到这里;不过我独自一人实在无法抵达目的地。请帮帮我,我现在住在旅馆,愿意帮忙的人请来下述地点──』
布告栏上的委托书同时写有她的个人资料。
里艾菈。
年龄二十岁。
故乡是离这里很远的无名村落。
魔法师。
『我不会骑扫帚飞翔。我的故乡没有骑扫帚飞行的习惯。』
她的目的地是沃特国遗址──以此为名的废墟。
委托书上并没有记载前往那个目的地的原因。
我对于沃特国遗址这个地方一无所知,于是在前往里艾菈的旅馆途中,向刚才买面包的老板道谢,顺便向他打听情报。
「嗯?啊啊,那是深山秘境里的国家遗迹啊。很久以前因为内乱毁灭之后,就没有人住了。」
他这么说。
「不是观光景点吗?」
「因为太秘境了啊。」
他说,沃特国遗址位于深山里断崖绝壁的另一头,不骑扫帚就难以抵达。不仅如此,由于长年来遭到弃置,因此荒废到堪称废墟,没有人愿意接近。
「要是想去那种地方,她一定是个怪人吧。」摊贩老板最后做出这个结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布告栏上里艾菈的委托写著这些内容:
『我不论如何都得抵达沃特国遗址。』『所以请帮帮我。』『拜托了。』『拜托了。』『酬劳可以先付一半,事后再全部付清。』『全额先付也没有关系。』『酬劳太少请跟我商量,我愿意追加。』『请问多少钱才愿意帮我?』
看来她十分急迫。
她张贴的委托不只一张。
我手中握著一张又一张写有她名字的委托书。自从入境这个国家以来,她就一连写了两周的委托。
分明是互相帮助团体,却没有人对她伸出援手,真是令人心寒。
「这里吗?」
我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栋破旧的旅馆。旅馆充满老旧诡异的气氛,「嘿呀!」一声用力一推,整栋房子似乎就会倾倒。
「……你好。」
于是我慎重地推开门。
现在明明是白天,昏暗的室内却几乎照不到阳光。潮湿的空气中,一名店员坐在柜台后,会客厅中还有一个看似住宿客的女性。
「…………」
坐在会客厅的女子品头论足地盯著我瞧。她的容貌美丽又高雅,表情却很严肃,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有种被盯上的感觉呢……
一面感到不祥的预感,我一面笔直走向柜台,接著举起委托书。
「不好意思,这边有没有一位叫做里艾菈小姐的魔法师?她好像两周前开始在这里下榻。」
我问。
老板似乎记得她的名字。
「啊啊,她的话──」他望向我肩膀的右边。
随后。
「哟,小丫头。有事吗?嗯?」
一名女子不客气地搭住我的肩膀。
转过头来,方才四目交接的女子不知不觉间站在我身旁。桃子色的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马尾,她穿著长袍,毫无疑问是魔法师。
「……我有点事情想找叫做里艾菈的魔法师。」
「是贴在布告栏上的委托吗?」
「……你真清楚呢。」
我露出略显吃惊的表情,她就骄傲地说「那当然啦。」点了点头。
「因为那是本大爷啊。」
「…………」
「本大爷就是里艾菈。总而言之先握个手吧。」
「……啊,我是伊蕾娜……请多多指教……?」
她硬是握起困惑的我的手,说出「这样咱们就是好朋友啦。」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本大爷很期待你的表现喔。」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默默低头看著自己的手。
『初次见面,我是里艾菈。』『拜托大家。』『请你们帮帮我──』
纸上写著里艾菈笔下诚挚的请求。
「…………」
「喂喂喂搭档你怎么啦?别用那么热情的眼神看人家啦。」
里艾菈嘿嘿地笑了笑。
「…………」
已经从朋友变成搭档了……
距离感好难抓……
「所以说怎么办,搭档?现在就去沃特国遗址吗?本大爷可是随时可以出发喔?」
「…………」
根据面包摊老板给的情报,沃特国遗址从这里骑扫帚是必须花上整整三天的秘境。现在马上出发,这个距离太累人了。老实说就是很麻烦。
「不,不是现在马上出发──」
「那就明天早上吧!我们在门前会合吧!」
「啊,喔……这样的话应该……」
「好,那就决定啦!请多指教啊,搭档!」
说完她紧紧握了握我的手,「耶~」地开心不已。眼前的里艾菈开朗到不可思议──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是开朗到令人感到刺眼。
我越看越觉得她和布告栏上文字里的她不符。
「她是不是有多重人格……?」
因此我口中会说出这句话,也可说是相当自然才对。
隔天。
太阳升起时我在旅馆醒来,轻轻伸展后爬出被窝,洗了把脸整理好仪容。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啊啊,话说回来我们忘了讨论具体会合时间呢……」这件事。
但下一瞬间,「算了,没差。」我如此想著。
这么说非常不好意思,但昨天遇见的她感觉起来非常随便。就是因为她这样,我也不难想像她笑著说「我随便找了个时间离开旅馆。」造访国门的身影。于是我擅自心想自己可以随便选个时间出发,慢慢准备,慢慢离开旅馆。
「…………」
我边走向国门边想。
里艾菈是我接下来即将一同旅行几天的伙伴。
就算没有必要如她所说成为搭档,稍微拉近一点距离也不坏。
我也应该努力朝她踏出一步才行。
「哎呀?」
我碰巧在咖啡厅等商家开张的时候来到国门附近。
令人意外的是──这么说很没礼貌,不过里艾菈已经来到门前了。
「…………?」
我纳闷地侧头。
她看起来跟昨天截然不同──服装、打扮都和昨天几乎一样,昨天充满自信的表情却彷佛另一个人似的,现在的她脸上充满不安与担忧。
……她等很久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做错事了呢。
「对不起我迟到了。」
我边走边说。
她一和我四目交接,便「啊!」地轻声叫了一声,摸著自己的头发,紧张地回答:「不、不会……我也刚刚才到……」
那什么清纯女友般的反应。
距离感从搭档变成情侣了吗……?
「耶~!」
我搞不太清楚状况,总之为了配合她昨天的节奏举起一只手。
是击掌。
「……咦?」她看著我举在半空中的手愣了一会儿,终于说「啊!耶、耶~……?」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
「请多多指教……」
然后她深深鞠了一躬。
…………
距离感……好难抓……
她给人不近也不远,不远又不近,暧昧不清如同海市蜃楼般的距离感。
轻轻和我击掌后,她盯著我看,从怀里拿出厚厚的笔记本翻开,然后轮流看了看我的脸与笔记本。
接著。
她终于语带顾虑地问:
「那个,你是昨天接受我委托的魔法师小姐对不对?名字好像叫做──伊蕾娜小姐吗?」
她说。
她的语气简直像是我们是初次见面。
无须多说,我哑口无言。
「你是多重人格吗……?」
于是我这么问道。
她慢慢摇了摇头。
「算是,也不算是呢。」
接著给了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〇
然后我们离开国家,坐在扫帚背后的她说起自己的事情。
里艾菈说,她现在一个身体内寄宿著两个人格。
虽然令人讶异,可是我仍自然而然地接受。在互相帮助团体投书的,恐怕是现在坐在扫帚后面的她。而我昨天见到的,应该是另一个人格。
「人格到了下午就会替换。大约到下午三点左右之前是这个我,三点过后就会变成昨天伊蕾娜小姐见到的她。我们刚好各用一半清醒的时间。」
「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方便上就称作早上的里艾菈,与晚上的里艾菈好了。
早上的里艾菈个性比较温和不活泼,声音也比较小,看起来有点缺乏自信。
不过,这个体质真不可思议。
我一面骑著扫帚飞往附近的村落,一面问她:
「你一出生就是这种体质吗?」
「不是。」她乾脆地摇了摇头。「我是从两年前开始才变成这样的。在那之前,另一个我并不在我体内。」
「两年前?」
「是的,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她一起旅行前往沃特国遗址的。」
「可是那里不是什么也没有的秘境吗?」
「好像是呢──」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回头转向她的方向,里艾菈便略显烦恼地皱起眉头回答:
「我也不清楚详情,但是沃特国遗址似乎是她出生的故乡。」
「她?」
「另一个我,三点过后能开始说话的我。」
「…………」
她从两年前开始变成双重人格,沃特国遗址则是另一个人格诞生的故乡。是这样吗?
换言之,与其说是多重人格,用「身体从下午开始会被别人侵占」形容似乎比较贴切。
算是,也不算是──我隐约能窥见她在门前说出那句话的理由。
「伊蕾娜小姐知道什么是被诅咒的武器吗?」
里艾菈问。
被诅咒的武器。
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过。
我点头说:
「你是指背负庞大代价,获取庞大力量的武器吧?」
庞大的力量理所当然伴随庞大的代价,换成被诅咒的武器,就会是「只要拿到一次,不论丢掉几次都会自己回来,或是缩短寿命」之类的诅咒。
「你说得对。」里艾菈点头回答。
「那怎么了吗?」
「那就是我腰际这把刀的真面目。」她用手指轻抚刀柄说。
那么,那有什么额外效果──我差点这么问出口,不过这个问题是多余的呢。
「严格来说,本大爷不是里艾菈。」
下午三点过后,晚上的里艾菈这么跟我说。
她盘腿坐在我的扫帚背后,双手交叉摆出大摇大摆的态度说:
「本大爷从两年前开始跟她一起生活,在那之后就一直旅行。」
「也就是说,早上的那个她在陪你回故乡吗?」
「她说她没事干啊。」
「喔。」
「反正被刀诅咒,她也没办法做想做的事。」
「……没有解除诅咒的方法吗?」
「只要回到故乡就能恢复原状啦。」
「喔喔……」
到头来,不论有没有事情可做,早上的里艾菈都只能陪被诅咒的刀返乡不可。
「所以说,你是有哪种诅咒的刀?」
「只要拿到一次,不论丢掉几次都会自己回来,光是持有就会缩短寿命,如你所见下午还会被别的人格侵占身体。」
「简直就是被诅咒的刀的模范生了嘛。」
「别说了,很害羞耶。」
嘿嘿嘿,里艾菈笑了笑。
我又不是在夸你……
在那之后,我和里艾菈又聊了一阵子,继续乘著扫帚在平原上飞翔。
我就这样,和另一个人──或许该说两个人──一起度过了大约几天短暂的旅程。
〇
严格来说不算是多重人格,顶多只是过了下午人格就会被刀取代。虽然不晓得究竟是不是这样,可是里艾菈这个人早上与晚上几乎是完全不留任何共通点的两个人。
比如说,就连细微的饮食喜好,早上的她与晚上的她都有著有趣的不同。
「搭档,这几天跟我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有件事希望你能绝对遵守。」
在前往沃特国遗址的途中,我们第一天乘著扫帚在平原上飞行,夕阳西下时抵达某个村落。
晚餐吃我在旅馆亲手做的料理,不过晚上的里艾菈心情却有些不悦。
「希望我遵守的事情?」
什么事?我微微侧头,她就说了一句。
「蘑菇。」
她说。
「蘑菇?」
我低头看著手边。
那天的晚餐是简朴的炖菜与面包。我极度厌恶蘑菇,所以并没有加蘑菇。
这顿晚餐不是很不错吗?「有什么问题吗?」我再次侧头问。
晚上的里艾菈听了说:
「本大爷爱吃蘑菇。」
「是喔。」
「从今以后,希望每一餐都能加蘑菇。」
「喔……」
「麻烦你啦,搭档。」
晚上的里艾菈对我做出这种要求。那么,说到隔天早上吃早餐的里艾菈状况如何──
「唔嗯……」
坐在我对面的她认真无比,或是有些不满地瞪著笔记本好一会儿,接著低头看向自己的早餐。
早餐吃的是昨天的剩菜;可是我为了避免里艾菈又不高兴,于是特地在她炖菜里加了烤蘑菇。
「怎么了吗?」
我问。
早上的里艾菈听了,露出悲伤无比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只有我的份有蘑菇……?」
我可是受你所托才一大早起来采蘑菇,状况看起来却有些奇怪。
她的表情和我跟蘑菇对峙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呢。甚至还透露出一股「这是在刁难我吗?」的氛围。
于是我问:
「里艾菈讨厌吃菇类吗?」
「我最讨厌了。」
是秒答呢。
这可说是理解早上的里艾菈与晚上的里艾菈在饮食方面的喜好截然不同的瞬间。
「我跟你应该能当好朋友。」
我握起里艾菈的手,面带满面的微笑回答。
「咦……?咦,为什么要握手……?」
「其实我也恨死蘑菇了。讨厌到不认为那能当作食物。」
「咦咦……?那为什么要让我吃……?」
果然是某种刁难吗……?里艾菈更加疑神疑鬼。
不只饮食方面的喜好,早上和晚上的里艾菈与我的距离感理所当然截然不同。
「嘿,嘿,搭档!嘿!耶~!」
晚上的里艾菈会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内容零分的话。此时的她在我背后举起双手,摆出击掌的姿势,让我怀疑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
「没有,才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咧。本大爷只是突然想跟你击掌而已。耶~!」
啪!晚上的里艾菈硬是举起我的手,啪地一声击掌。
不论是物理距离还是精神距离,她和我的距离感都近到令人困惑……
真难应付……
「话说回来,搭档。我说你想要多少酬劳?」
「咦……?不是,给我原本委托书上写的金额就可以了……」
「喂喂喂,你怎么这么无欲无求啊?你既然帮我回到故乡,多跟我要一点也没关系啊?」
「多跟你要一点……?」
「酬劳多少钱啊?」
究竟是多少钱呢?我抽出口袋里的纸看了一眼。
「差不多这么多。」一枚金币。就载人三天来说,还算是丰厚的酬劳。
「我多出一倍。」
「我跟你应该能当好朋友呢。」
就像这样。
我常常和晚上的里艾菈并肩坐在扫帚上,闲聊无关紧要的话题;但是相较之下,早上的里艾菈根本不坐扫帚。
「机会难得,我们就请商人载我们一程吧,伊蕾娜小姐。」
沃特国遗址虽说是秘境,路途上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村落与旅行商人。早上的里艾菈似乎喜欢摇摇晃晃地跟商人的货物一起搭车,与她一起时,基本上都是搭马车移动,只有在快要偏离前往沃特国遗址的路时,才会切换成徒步行走。
「你不骑扫帚吗?」
我这么问,她便点头回答:「我比较喜欢走路。」
物理距离比较遥远,我和早上的里艾菈的距离感也比较远。虽然纯粹是因为晚上的里艾菈会说「耶~!」在太靠近的距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罢了。
话虽如此,早上的里艾菈也绝不是沉默寡言的人。
在两人一起走路的时候,她跟我说了很多过去的回忆。
早上的里艾菈也极为乾脆地告诉了我她与被诅咒的刀──晚上的里艾菈的邂逅。
她先说了一句「这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才开始娓娓道来。
「两年前,我的工作非常不顺利,跟朋友越来越疏远,和家人越来越不睦,各种细小的坏事堆叠在一起。碰巧就在这个时候,我厌倦了一切。」
「嗯。」
「在那段日子里,她──这把刀就放在我碰巧走进的骨董店里。」
里艾菈边说,边触碰自己的刀。
她说自己对刀一见钟情。
「美丽的外表立刻吸引了我。从在店里第一眼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被非得买下这把刀的使命感给俘虏了。」
说不定,我从那一瞬间就被诅咒了呢──里艾菈笑著说。
在那之后,里艾菈顺利买下刀。
然后她遭到诅咒,下午过后的时间就因为刀的诅咒而遭到剥夺。
「一天之中,有一半的时间才能当我,日常生活非常不方便,所以必须尽早解除诅咒。」
尽早解除吗?
「话是这么说,你却徒步旅行呢。」
看到我狠狠地眯起眼睛,里艾菈高雅地轻笑几声。
「因为我喜欢走路。」
不过,下午过后,她就突然开始讨厌走路。
晚上的里艾菈十分讨厌麻烦。
「喔喔,搭档。早上的那家伙八成跟你用走的吧?」不愧是共享一副身体,里艾菈的身体要是有异常,晚上的里艾菈马上就感觉得出来。
喂喂喂,搭档。
这是怎样啦,搭档。
本大爷累得要死啊,搭档。
本大爷的脚硬得跟铁条一样啊,搭档。
晚上的里艾菈重复说著这种话,唠唠叨叨地抗议。
就算你这么说。
「……我可是叫你不要勉强自己喔。」
「什么?所以是早上的那家伙勉强自己走路的吗?」真的假的?晚上的里艾菈怀疑地眯起眼睛。
接著她拿出笔记本翻了开来。
随后点头表达理解。
「啊,真的耶。」
上面这样写的──晚上的里艾菈说。
她说,和这个里艾菈说话时,她偶尔会拿出来看的小笔记本,是共用一个身体的两人的交换日记。上头记录了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说自己在失去身体主导权的时候,无从得知另一个自己在做什么。共享的只有身体,并没有共有记忆。
接近却又显得遥远的两人没有直接说过话,也不曾看著彼此的双眼。
所以,两人才为了彼此留下笔记。
「顺便一问,早上的里艾菈写了什么?」
「她说自己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
「是没有别的事情好写了吗……」
「虽然有点早,不过本大爷就来写个回话吧。」
「你打算写什么?」
「今天累死了所以提早睡觉。」
「是在讽刺她呢。」
「希望她能看得懂。」
那么,说到隔天早上里艾菈的模样如何。
「…………」
吃早餐的时候,里艾菈总是一脸认真,却又著略显不满地看著笔记本。由此可见,她大致理解晚上的她是抱著何种意图写下那句话的。
「唔嗯……」
可是她仍完全不在乎似地阖起笔记本,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餐,在三点之前还是搭马车或不停走路。
「我喜欢走路。」
嗯呵呵,早上的里艾菈笑著说。
「这样吗……你不是在忍耐吗?」
「完全不是喔。」
「这样啊……」顺带一提,她从日出就一直走到现在的说。「……可是,你果然还是有点累吧?」
「不会,我完全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