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友人与爱」(2 / 2)
回去之后再一起去买或许也不错。
今天真的都想得到、感觉得到一些好事。
是多亏接受了岛村家的恩惠吗?我积极地认定一定是这么回事。
「哇,好夸张的表情。」
「咦?」
我听她这么说才回过神来。女高中生看到我的表情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连忙摸起脸,端正自己的表情。到底是露出了怎样的表情?——我被吓得慌到眼前一阵晕眩。
「本来还以为你很冷淡,原来你的表情也可以很柔和嘛。」
女高中生顺着我的反应傻笑了出来。
虽然我很怕问她真相,可是弄得自己苦恼不已更恐怖。
「我……我刚才是怎么样的表情?」
「唔……该说是缺乏紧张感的表情……吗?」
「这样啊……」
「整个松懈到不行,就像这样。」
女高中生把自己的脸往下拉。
嘴巴附近特别不像样,整个松懈到不行。
「……是吗……」
「嗯。」
「请在决定要点餐之后叫我一声。」
我从喉咙以外的地方挤出面对客人时用的声音。
我一说完,就赶紧离开了现场。我在耳鸣的折磨下拿起托盘。
被擦得闪闪发亮的托盘就像镜子一样,映照出满脸羞红的我。
我该说什么进门呢?下班回来之后,我有些犹豫该怎么做。
回到岛村家还说「我回来了」也有点奇怪。毕竟这不是我家。
我回自己家时不会说半句话。因为回到家的那个时段,家里没有半个人在。
要再说一次那句话也很怪,不过我还是决定选择说保险一点的话,然后打开门。
「打扰了……」
「哎呀,你回来啦。」
听到马上就有回应,让我很吃惊。
岛村母亲正在打扫玄关地板。我没想到会被回应「你回来啦」,意外得说不出话来。
看到岛村的母亲面露狐疑神色,我才终于吐出了卡在喉咙里的声音。
「您……您好,我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用半吊子的客气语气回话。岛村母亲看到举止可疑的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抱月出门了喔,她说要去买东西。」
「啊,这样啊……」
我一开始还在想抱月是谁。那是岛村的名字。
仔细想想,就觉得这也许是个很有魄力的名字。
甚至有种高雅感。很难开口叫她抱月妹妹……抱儿?
「她马上就会回来了,毕竟那孩子很怕麻烦啊。」
「是……」
「不过她从小就很爱睡觉了。她真的是个像无尾熊一样爱睡的小孩呢。」
岛村的母亲深有感慨地说道。虽然我默默听着她说这些,但因为不是自己家,所以没有跟在岛村身边就会有种迷失居所的感觉。
这样我会觉得没有依靠,真的希望她可以早点回来。
「我们家的孩子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岛村母亲再次向我搭话。我们家的孩子——也就是指岛村。
「怎么样是指……」
「她有乖乖去上课吗?」
岛村母亲转身面向我,不过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
「有。」
「那就好了。」
我从她的讲法中感受到岛村的风格。语气相当干脆,没有任何留恋。
「我刚才也有提到那孩子很怕麻烦,要引导她很辛苦吧?」
咦?
「不,完全没这回事,那个……其实正好相反。」
「相反?」
「我才总是受她带领……带领?对,实际上是这样。」
虽然觉得这样形容有点奇怪,但我想不到其他的说法。
听到我这段话,岛村母亲像是听见玩笑话似的笑了一下。
「哎呀,真教人意外。」
她笑起来时的嘴角也和岛村非常相像。
接着可说是说曹操曹操到,某人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啊,安达你回来啦。」
回到家的岛村话才说到一半,就换了一句问候。她手上拿着小小的纸袋。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呀。」
再次问候后,岛村就发现了母亲的存在。她先是交互看向我跟母亲,才开口确认:
「你有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嘿嘿嘿。」
岛村母亲的诡异笑声让岛村眯细了双眼。但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脱下鞋子。「嗯……」岛村轮流看往走廊尽头和楼梯,最后说声「就去二楼吧」,就走上了楼梯。
我当然也开心地跟在她身后。这样看来,用「带领」这个词来形容说不定是正确的。因为我简直就像岛村养的狗一样,老跟在她的背后。
进到二楼的读书房以后,岛村说着「真是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啊,对了对了。」
岛村仿佛借由碰到头发想起某件事一样转过头来。然后露出灿烂笑容。
「安达,你稍微蹲下来一下。」
「……?嗯……」
我照她说的弯起膝盖。接着岛村就伸手来碰我的头发。她手臂的影子盖住了我的眼睛,而我正讶异她不知道要做什么时,「像这样……」岛村就开始拨弄我的头发。她似乎是把从纸袋拿出来的某个东西别到了我的头上。岛村在弄好之后往后退一步,观察我的模样。
「嗯,这样发型就跟我一样了。」
「咦?」
岛村找来手镜,映照出我的脸。镜子里的我脸有点红,虽然这一点也许是一如往常,不过和平时不同的是我左边的浏海有用花朵造型的发夹夹起来。而我现在的发型确实就如岛村说的,和她一样。看来纸袋里装的就是这个发夹。
「因为发色变得跟你很像了,就有点想试试看。唔~意外的不像呢。」
她神情专注地看着我,害我羞得差点低下头来。而且,我不太懂岛村这么做的理由。岛村有时候会显露这种难以理解的部分,让我确定她果然是像爸爸。
但无论是出自什么动机,我很高兴岛村会为了我而去买些什么。
有点怕麻烦的岛村,竟会为了我做出行动。
这已经是用任何事物都难以取代的一个结果了。
我摸着将结果化为具体事物的发夹,这时,岛村以「啊,对了」作为开头,说:
「那个发夹给你,因为我有一样的了。」
「……咦?」
由岛村买给我,而且是和她同种类的发夹。
这不就是和她有成对的东西了吗?
岛村是考量到这一点,才这么做的吗?不对,看她本人的反应倒像是没有多想什么。搞不好她连我们谈过这件事情都忘了。
即使如此——
光是这样,就让许多情感在我心中迸发开来。那些泡沫四散之后,便有种散发着光芒的东西流向深处。那东西带来了耳鸣和晕眩,也给予我一种难以言喻的高昂。
我的手臂颤抖了起来。为心里的情感不断颤抖。
「我……我——!」
「噎!」
结果就变成我突然抱住了岛村,还用力得像是要掐断她的脖子。
但是我无法制止这股冲劲。
「喜……喜欢——!」
「咦,有种既视感——」
「岛……岛椿啊——!」
我把所有意念注入话语中,就吃螺丝了。
「你说捣椿吗?」
这样会被说听起来好像跟吃的有关系。舌头上扩散开来的血味,味道真是糟透了。
「……是……倒装,嗯……」
我在冷静一点以后换一个说法。遇上这么重要的场面,我的舌头却这么不中用。
「还有,你之前就做过这种事了哟。」
「……嗯。」
我在最后先是加强手臂的力道才放开她。岛村看起来很平静……不对,似乎没有。
她一脸拼命忍着笑意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平静。
「嗯~真有趣。」
岛村伸手摸着下巴,神情专注地注视着我。咦?
「你的脸。」
她不知为何在过了一段不长不短的空档后才这么说。我用表情询问她我摆出了怎样的脸,她回答:
「拉长的脸。」
我完全无法联想是怎样的脸。究竟是什么样的拉长法?
最近真的常常被人说我的表情有……缺失?
难道我平常就用奇怪的表情示人了吗?
我完全没有自觉,不过……真是那样吗?
可是我也没有方法能马上确认自己的表情。不对,我已经确认了。
因为岛村会告诉我。
「……先不管这个了。」
「可以不管吗?」
我抓住感到疑惑的岛村肩膀,要她坐下。我也坐到她正前方。
虽然头发上的发夹让我很开心,但我也很怕一去注意它,又会露出岛村说的「有趣表情」。接下来要拜托她的事情,得用更真挚的神情说出口啊。
「…………………………………………」
「安达?」
接下来会占掉今天这一天最多比例的是什么?
是夜晚。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之后占最多时间的当然是夜晚。
而我昨晚领悟到了,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度过这段夜晚。
所以——
「岛村。」
「嗯?」
「今晩……要不要……一起睡?」
牙齿根部传来阵痛。感觉眼睛被往下拉扯,很干,而且很痛。
「我是想这样啦……」
我像是被责备的小孩一样缩起脖子,提心吊胆地等待岛村的反应。
我总是被「要是被拒绝怎么办?可是不说出口又无法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她」的想法弄得纠结不已。我的内心充满正面与负面的情感,但大多时候会是积极正面的想法夺胜。
我并非是战胜自己的懦弱。纯粹是岛村赢了而已。
「嗯,是可以啊。」
岛村干脆地同意了,令我差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但我一摇头,感觉到岛村送我的礼物晃动的同时,察觉这是现实。
大概是因为岛村的肯定话语来得毫不犹豫的缘故吧,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感受到冲击和成就感。
应该说,既然这样……
既然会变成这样……
「早……」
「早?」
早知道昨天也提议这么做就好了。我心里吹起一阵名为后悔的强烈风暴。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接受我的要求。
拜托她让我坐在双腿间的时候也是,岛村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都不会有所抗拒。
应该说她平时就是这样了吧。她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所以我才会在不断不断的努力之后,又失足——
然后在无意识间勾到手,因而得以碰触到她,最后得到至高无上的幸福。
那天晚上洗澡时我很仔细地洗过身体,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想洗到变一个人。
结果我洗到皮肤已经不只是光滑,而是干燥的地步了。
「……总觉得我老是会出些差错啊。」
当蹲坐在铺在房间里的被褥上的我受到反省、自我厌恶与发烫脸颊的折磨时,岛村就把自己要用的被褥拿来了……咦?
「咦?」
我困惑到不小心说出口了。
「怎么了吗?」
岛村一脸疑惑地铺着被褥。彼此的床铺相邻很像在旅行一样,是很有趣味啦,可是……呃……我不敢说原来不是要睡在同张床铺上,只好摇摇头说:「没事。」
我期待太高了。我抱着脚,独自感到羞耻。
岛村大字形地躺上被褥。仔细一看,发现岛村的肌肤也浮现了淡淡红色。她似乎已经洗好澡了。
她今天也是和妹妹一起洗吗?这让我有一点点像是吃上败仗的感觉。
我们未来有机会成为甚至可以一起洗澡的好朋友吗?究竟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让岛村对我敞开心胸到那种程度呢?这条道路相当遥远、漫长,而且还很险峻窄小。
……不,我也不是想看岛村的裸体。并不是。
我不奇怪。
不过这部分很难搞,我会想被岛村拥抱是基于想追求精神满足的愿望,却也需要肉体上的接触……我不太懂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那个……这样没问题吗?」
我斜眼看向岛村。依然躺着的她,眼睛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没问题?」
「像是妹妹会不会介意,还有害她要自己睡之类的……」
这样好像我抢走了她的姐姐一样,有点过意不去。
「啊~没关系,她今天也有朋友来住。哈哈哈哈。」
岛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出来。说要来住的是指那个水蓝色的女孩吗?
虽然她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个家里,不过她到底是什么人?岛村家的人看到她都不怎么讶异,而且也没人过问,所以我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可是一般根本不可能有那种发色。从可以跟那样的人是好朋友这点来看,岛村的妹妹或许也是有些特别的孩子。
跟她姐姐一样。我偷瞄毫无防备地躺下的岛村一眼。
虽然这话给我说很奇怪,但岛村的思考在某些方面上有点脱线。
她会有这样的感性,也许就是源自跟妹妹住在同个房间。
因为这样,所以我也被当成妹妹看待吗……
如果我真的真的在她心中占有真正特别的地位,那我也很欢迎这种现象。
但岛村有亲妹妹。我不可能在妹妹路线上赢过她。
我不能就这么甘于现状。
不过今晚我要尽全力掌握这层关系带来的恩恵。
「啊,岛村,差……差不多……该睡了吧。」
仍蹲坐着的我没有确认时间,就开口这么提议。岛村惊讶地「咦」了一声。
「现在才八点耶。」
「咦,啊,真的耶……」
我听她这么说才确认起时间,发现现在才七点五十分。明明我的体感时间,已经是大半夜了。
已经是该早点入睡的时间了。
「因为我打工很累,也一直在打哈欠,不知道是否因为这样才会想睡,就觉得该睡……了。呃,而且明天还要去学校,要是迟到就不好了……之类的……」
我想编些很有道理的理由,不小心变得很激动。我想这个企图应该是严重失败了。
「你这不是很有精神吗?」
岛村觉得傻眼地压低视线。因为她说的完全正确,于是我又沮丧得蹲坐了起来。
我的内心不断匆忙地变化,真的开始觉得累了。
「不过我也不是睡不着啦。」
躺在被褥上的岛村像是觉得光线很刺眼似的闭上双眼,表情也变得很柔和。
说不定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岛村「喜欢的事物」。
岛村很喜欢睡觉……能知道这一点我是很高兴,但这个情报很难作为参考。
「那我们睡觉吧。」
听到可能是代替「嗯,算了」的一句话,我便转头看向她。岛村正在伸展身体。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岛村说完就站起来抓住电灯的绳子。
「我要关灯了喔,可以吗?要去厕所吗?」
「唔,嗯~关吧。」
「好喔~那,晚安了。」
关灯之后,岛村就钻进了被窝里。我也小声讲了一句晚安,她有听到吗?
我们马上就不再说话。到了这时候,我才慢慢开始讶异我们真的现在就要睡了。
脖子以上的感觉莫名清晰,好像整个人变成只有一颗头一样。
「………………………………」
我就这样往旁边滚啊滚的——
我认真思考这能不能用自己睡相非常差蒙混过去。这借口有点牵强吧,嗯……很牵强,非常牵强。这就是毫无辩解余地的状况吗?
光是能躺在一起,就该感到满足了吗?
我跟她之间的隔阂不可能突然就全被填补起来。这让我脑里浮现「现实性」这个词。
……不对。我悄悄摇了摇头。
正眼面对现实并没有错,但太过拘泥于现实而轻视理想,就是错的了。
不抱任何理想做出行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那样不是行动,不是自己的意志。那叫作惰性。
我稍微抬起身子,偷偷观察岛村。
岛村闭着眼睛,呼吸也很稳定……已经睡着了吗?
我非常好奇地悄悄离开床铺。我爬近岛村身边,观察她的脸。我凝神察看岛村沉静、漂亮,又有如雕像的睡脸。
忍不住盯向她的嘴唇,眼睛底下就开始发烫。
我由衷希望可以听到她主动问我要不要一起睡。
不过,我当然不打算做任何事。我只是单纯在看着她。虽然因为以前作过的那个梦掠过脑海,害我心脏加速得快爆开了,但没有人保证不会出状况,所以不能做些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
看,她马上就睁开眼睛了……睁开了?
她睁开眼睛了。我们在极近距离下四目相交。
「怎么了吗?」
似乎是我身体的影子一动,就吵醒她了。岛村一脸疑惑。
只要冷静回答她就好。反正我什么都还没做,之后也不打算做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在想你是不是真的在睡了……」
「当然在睡啊,我都在被窝里了。」
岛村笑说我真是问了个怪问题。是啊,嗯。我打算赶紧退开。
但撑在地上的膝盖和手,却无法离开地面。
「……安达?」
我的身体耍任性地说办不到。
我的手脚拒绝那么做。
大概是因为还没忘掉只有头的知觉莫名清晰的感觉吧。
我实在无法主动扩大这段距离。
三、二、一——
快动啊——心里的勇气对我如此下令。这股勇气并非率先冲在前头,而是用力往屁股踢了一脚。
这勇气真是不负责任。
我用伸长脖子的感觉往前迈进。
咚——我用脸扑上岛村的被褥。压扁的鼻子发出一阵干痛。
「你掉下来的方式好像小飞虫一样。」
后脑勺传来岛村的感想。下定决心抬起头后,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意外的近。
「可以……一起……睡吗?」
我不用婉转的说法,用发着抖的舌头拜托她。
现在是该由自己做出行动的时候了。就算继续等下去,也得不到任何结果。
岛村依然面无表情地轻轻说声「原来如此」。我正困惑她究竟了解什么时,岛村就掀开了棉被。我一用眼神问「真的可以进去吗?」,岛村就翻过身面向我,然后招手要我过去。鼻子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在作梦。
要是我有长狗尾巴,现在一定左右摆动到几乎要断掉了吧。
我直接用僵硬的动作滚过去,钻进棉被里。
这么不顺畅的滚法让我只觉得绝对是洗过头,弄得皮肤太过干燥。
压在底下的左半身没多久就麻痹了。
我们睡在同一张床铺里,在极近距离下面对着面。感觉要是松懈下来,就会不小心慌得叫出声。
岛村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很突然,再加上距离又近,令我受到了一股冲击。
「怎……怎么了?」
「因为昨天晚上我妹也有钻到我的被窝里来。」
「……是……是喔。」
我在黑暗中为自己做出和岛村妹妹一样的行为感到羞耻。
「而且还一直缠着我要这样做呢。」
岛村伸出手,然后把手臂伸进我的头和被褥之间。
这是——
我感觉到岛村手臂的温暖后,才慢半拍地理解发生什么事。
这是所谓的「臂枕」。
「姐姐的手臂躺起来怎么样啊?」
岛村用调侃我的语气询问躺起来的舒适度。我还没入睡,就觉得好像在作梦了。
「欲仙欲死」就是指这种情况吗?该怎么用言语表现这种令人陶醉的感觉呢?
「快……」
「快?」
「快哭出来了。」
我下意识地老实讲出实际状况。岛村脸上写着「这有这么让人感动吗?」,不过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很激动,而是正好相反。我的心情很平静。虽然有觉得很感动,但同时,我的内心也瞬间有股解放感扩散开来。
「感觉心情非常平静,而且平常绷得很紧的眼睛底下和胃的底部都变得很放松。」
所以才会被沉静的情感给玩弄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是那样吗?」
我点头告诉岛村就是这样。岛村没被快哭出来的我吓着,看向我的头发。
「你的头发还有点湿湿的。」
「嗯。」
因为我刚才焦急得坐立难安。但如今那份焦躁也已经远去了。
「这种有湿度的温暖会有种独特的舒适感呢。」
岛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光是这样,就让我受到一种黏稠液体的环抱。
那种液体大概是叫作幸福之类的名字吧。
「……我可以把手收回来了吗?」
「还不行。」
我像个耍任性的小孩般,抓住岛村的睡衣。
岛村盯着我全力抓住睡衣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
「到我睡着的时候。」
我睁着眼回答。老实说,我完全没有睡意。
即使没有睡着,我的世界也在一种柔和的东西的怀抱之中。感觉轻飘飘的。
「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孩子啊。」
岛村用像是在哄孩子的语调发出苦笑。不过,她没有把手抽走。
黑夜中,我在离她很近的距离下呼了两口气。映照在这双已经适应黑暗的眼中的,只有我非常重视的那个人。
「话说回来,明天要换座位了呢。」
岛村应该是并未多想就提出来的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却是出乎意料的一件事。
「咦,是吗?」
我还是初次听说。岛村在眼神短暂地疑惑游移后,才恍然大悟地说:「啊,对喔。」
「因为你跷课了,所以没听到这件事情。」
「啊,原来……」
是这样啊。我也理解到为什么自己不知道了。接着我立刻为要换座位这件事,惊讶得差点瞪大眼睛。
这下糟了。
明天就要换的话,根本没时间祈祷。
「安达?」
明明我想尽可能接近岛村,就算是一步,甚至是一公分也好,却无法好好祈祷。
要是我被排到最前面,岛村在最后面怎么办?
「如……如果我们的新座位能像现在这么近就好了!」
我想得到一些类似保证或是安心之类的话语,不禁向岛村寻求依靠。
但岛村却笑着出言否定。
「呃,真的这么近的话,会有很多问题吧。」
岛村很冷静。我从没看过她慌得不知所措的模样。
「那就像两个人坐在同一个位子上课一样不是吗?」
听她用随意的语气这么说,我有点沮丧。
因为我没能接受她用随意态度看待这件事的事实。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原来我的表情有不安到可以从外表看出来吗?岛村居然对我这么说。
其实也可以那么想。或许那种想法正表现了岛村的个性吧。
可是我要是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铁定会变回孤独一人。
所以——
我直直面对、注视自己怀抱的不安及产生不安的理由,询问自己。
稍微想想,就会发现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无论最后座位怎么安排,我们又会离得多远——
「明天中午……也一起吃饭吧?」
也只要立下约定就好了。我先前一直没察觉到这一点。
「嗯,当然。」
岛村慷慨答应,让我「放心」下来。
透过话语、态度和温度。
「所以,你就放心睡觉吧。」
借由岛村这一句话,我内心的情感找到了出口。
听到别人要自己放心就能放心,这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
岛村她——
应该丝毫没察觉我的愿望和心情上的微妙变化那一类的秘密吧。
但是……
「安达。」
岛村闭上双眼,用温柔的语气呼唤我。
岛村她——
到头来还是会在最后给予我所有我期望的事物。
「晚安。」
抵抗这段被迫接受的入睡时间,也是毫无意义。
于是我也闭上眼,渐渐沉入睡眠时的梦境当中。
「晚安——」
岛村。
我在最后小小声地呼唤了她的名字。
附录「日野家来访者3」
永藤大字形地躺在浴缸里。而因为是浴池,所以她当然是全裸的状态。
水平躺着的永藤目前最突出的部位是胸部。
可恶,一般来说会是鼻子吧,一般来说!
「浴池这么大真不错呢~」
「因为我们家很有钱啊~」
正在洗头的我随便附和她的话。永藤家的浴室确实很小。
她家本身就很有历史了,所以浴缸也必然是符合那个年代的大小。她家的浴缸小到连脚都没办法伸直。如果是以前就算了,现在的我跟永藤根本没办法一起进去。主要是因为永藤的关系。
「真幸福啊~真幸福~」
永藤摆动双脚表达她的喜悦。接着她的头去撞到浴池的边边,就沉下去了。
看来她觉得舒适到像是住旅馆一样。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说一阵子之后又要来。
之后我们洗好,就先坐在浴池边缘等发热的身体凉下来。
虽然我觉得明明是要冷却身体却贴在一起坐很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拉开距离。
「天空好漂亮啊。」
永藤半张着嘴,小声说出洗好澡后的第一句话。
「不觉得风大的日子很棒吗?因为晚上的天空也会跟着变得很晴朗。」
「嗯~?喔,是啊~」
大概是因为云会飘得很快,所以单调的夜空就变得比较有张力了吧。
虽然我实在不觉得永藤会想得那么深。
这家伙会把看见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吸收进脑袋里。先不论是好是坏,她都不会掺杂半点自己的想法。
「而且这里因为庭院很宽广,所以景色也很辽阃呢。」
永藤说完又接着夸奖这个浴池是好地方。我个人无法同意她这番说法。
「我倒比较喜欢你家那样的大小。」
而且来回其他房间也比较轻松。永藤只是偶尔来一次,所以可能会感觉看到的每样东西都很新奇,但宽敞的房子住习惯了就会觉得麻烦多过新奇。要打扫房间也很累人。
「日野这想法真是奢侈啊。」
「我这样反而算俭朴吧?都说喜欢狭窄的房子了。」
永藤干脆地说了句「说得也是」。同时还不断晃着垂下的双脚。
「要来交换住的地方吗?」
「喔~这主意不错耶。」
要是可以说换就换,我还真想换一下啊。
真要换的话,我希望佣人和哥哥他们也一起搬过去。光是想像乡四郎哥在永藤家会怎么过活,就差点笑了出来。大概会连展示柜里的肉都摆得整齐到像用尺量过吧。说不定他意外适合住在永藤家。
想着想着,永藤突然转过整个身体面向我。
「你看腻天空了……吗?」
永藤抓起我的手,然后把我的手放上她自己的胸部……部……部……
我的手掌没有引发任何声响,静静地贴上了她的胸部。当我被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永藤笑说:
「想说偶尔也让你摸一下。你很喜欢胸部吧?」
「呃……啥?我说……你啊……」
「我人很好对吧。不过,手指尽量不要乱动喔。」
这什么鬼提醒啊——我连耳朵都开始发烫。我动也不动地把手放在永藤的胸上。
我的手掌几乎没有感觉,只感觉得到永藤抓住我手腕的指尖。
「开心吗?」
「好热。」
热的不只是我的手,连脑袋也是。我不懂我们到底在做什么,羞得抬不起头。
「已经摸够了,谢谢你。」
因为我开始受不了这种状况,就把手移开。但我一这么做——
「哇!」
永藤就抱住我的头,把我拉过去。我意外靠上了永藤的胸口。永藤身体和热水的温度直接传达到我身上,害都已经不再流汗的我又开始冒出汗水。
「你到底是怎样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做些奇怪的事情。」
「日野真的很可爱呢~」
她像在疼爱玩赏动物般,隔着我头上的毛巾摸我的头。
亏你有办法这么轻易开口夸奖人啊。比起被她说可爱,她这一点更让我害臊。
我在任她随意摸头的当下,感觉自己好像触及了永藤的本质。
虽然小学老师把她当成不聪明的笨蛋,不过简单来说,这家伙就只是很老实罢了。
永藤会把看见的事物一五一十地吸收进脑袋里。
我想,即使是面对自己的感受及情感,这种态度肯定也不会有所改变吧。
我想不到该用什么方法抗拒这种家伙。
因为我没办法像她那样老实。
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终于吐出一句听起来语带讽刺的回答来掩饰心里的害臊。
「你真的是很喜欢我耶。」
「嗯。」
……你多少害羞一下啦。
「今天的安达同学」
因为岛村露出几乎是毫无防备的笑容,于是我理解到这是梦境,并心想既然是梦,那应该拜托她做什么都会接受吧?没问题吧?可以吧?就下定决心地张开双手说:「抱……抱抱我!先摸摸我的头再抱一下,然后把脚……」结果岛村「咦~」地苦笑了一声,害我以为这该不会不是梦吧怎么办——而就在我慌得手忙脚乱的时候,却看见了漆黑房间里的天花板。我的心脏剧烈跳动到传出疼痛,让我不禁把手放上胸前。
「……………………………………」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