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死尸之园(2 / 2)
苍衣一边挤压快要痉挛的肺部断断续续地叫喊,一边冲向走廊里头。
他寻找女性的身影,他穿过了离他最近的厨房和客厅,里面全都一片漆黑,又带着焦虑穿过蒙上灰尘的电灯照亮的走廊,继续冲向里头。
由于他身体无法正常地使上力,脚步摇摇晃晃,他的视野也因此激烈摇晃,手和肩膀撞到墙上。他一边发出仿佛将铺着板材的地板踩穿的脚步声,发出槅扇猛烈撞击的声音,一边求救,拼命抬起脸。
然后他激烈摇摆的视野,看到了里头房间的槅扇。
光正从格栅的缝隙间漏出来。
「!!」
苍衣冲过去,双手就像是砸下去的,撑在了槅扇上。“嗙!”地一声,快把槅扇弄掉似的,几乎陷入恐慌状态的苍衣没办法正常地将槅扇打开,指甲在开合缝上不断抓挠。
「………………!!」
焦虑。恐惧。
紊乱的呼吸。无法回头的害怕。
在这样的状态下,抓挠槅扇的手指总算找准了接缝。苍衣将手指伸进微微打开的槅扇接缝中,一边向里面求救,一边使出浑身力量掀开槅扇。
「对不起,请救救……!」
他的话没说完,就中断了。
应该能够救他的负责人,不在里面。
取而代之,房间里有一个令人费解的东西。
这间房似乎是一家之主的卧室,铺在正中央的被褥上,平放着一个几乎人类大小的巨大团块。
「…………………………」
苍衣僵住了。
他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在沉默中,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发出的声音。
等到他理解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已经花去了相当长的时间。在思维底层下部属于本能的部分,强烈地抗拒着“理解眼前状况”这一行为。
那东西————乍看上去是一条鱼。
那东西看上去,只像一座大大小小的鱼堆起来的山。
理解到此为止,头脑不愿继续深入。可是苍衣茫然地杵在原地,看着看着,硬是『理解』了眼前的物体。
那东西————就是饭田。
那东西全身附着鳞片,浑身上下长出大大小小无数条鱼,是人类最终变成的不成人形的东西。
「……!!」
当苍衣察觉到的瞬间,一股可怕的恐惧与恶心向他袭来,让他不禁捂住了嘴巴。令他全身皮肤瘙痒的恶寒到处乱窜。他恨不得立刻把全身的皮肤剥掉,逃离这里,这个快要令他发疯的冲动在他脑中爆炸。
那个惨绝人寰的物体,只能理解为她体内被产下了数以万计的鱼卵,而那些鱼卵在同一时间一并孵化,发育大小不一的鱼咬破她全身冲到外面形成的。那张脸推定为饭田的脸,可是就像大群缺氧的鱼把头伸出水面一般,湿润反光的鱼头密密麻麻地从显然有问题的部位上长出来,无数张嘴唼喋作响,乱七八糟地翕动着。
然后与之相同的鱼头聚落遍布全身各个部位,正蠕动着。那些东西就像打开无数孔洞的原始生物,又像性质恶劣的寄生生物一般,毛骨悚然地搏动着。其他部位就像患了皮肤病一般长出鳞片,鱼从下面,就像想要咬破卵内侧的鱼苗一样,一点点地向上顶。
皮肤下面在动的,不是鱼苗就一定是寄生虫。
无数条鱼络绎不绝地在皮肤下面的肉里头泅泳着。
然后那些鱼就像寄生蜂的幼虫一样,从各个地方的皮肤裂口中密密麻麻地伸出头,嘴唼喋地翕动着。那些鱼有时集合成群,在鼓起的皮肤下游动,本应曾是人类的东西被鱼群扯动,形状崩坏,化作一团只能叫做“鳞与鱼的团块”的物体,在被褥上蠕动着。
可能是变成这样的皮肤很痒,勉强能够分辨出是手的器官,正飞速地挠着鳞片。胡乱抓挠之后,被抓部位的鳞片七零八落,就像大块的头皮屑一样,大量地向被子周围洒落。
鳞片剥落之后又依次长出新的,皮肤一破,鱼就会将那里咬破,冒出头来。有时指甲也会去挠鱼头,破溃的鱼头埋在鳞片里,维持着扭曲的形态堵住伤口,指甲又进一步抓挠鱼头,破溃与再生周而复始。
那东西看上去,已经不是人类了。
然而,之所以变得如此惨不忍睹却还能分辨是人类,是因为那东西上留有人类的形迹。
从被褥里露出来的,疑似原本是脚,现在却近似鱼尾的部位,被包在衣服的残骸下面。然后推定原本是头,如今生出鱼头聚落的那团东西上,长着很有特点的烫过的头发,就像海藻一样软哒哒地连在上面。
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名为饭田真佐代的人类的残骸。
要是没有那些特征根本无从分辨,反而正因为发现了,所以苍衣才察觉到了不想察觉的东西。
从那团东西里,猛烈地释放出礁石的臭味。
此时他才发觉,这个味道,是从挠破的皮肤中露出来的,仅有的符合人类特征的,渗出红色血液的肉中散发出来的。
「啊……」
苍衣从里屋的入口向后退开。
这样强行令苍衣联想到已经梦见过无数次的,那个无法成为任何东西,失去原型的女孩——叶耶最后的形态。
喷发的心理阴影,令脑袋、心,快要坏掉地发出惨叫。
苍衣张大眼睛,张大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恐惧、惊愕地僵住了。然而当那个曾是饭田的东西抬起脸,将埋在鱼和鳞下面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眼睛和嘴巴张开之时,一切都溃决了。
蠢动的鱼头密聚堆出的,脸。
在脸上打开的,把鳞片群生的舌头露出来的,嘴。
在无数颗鱼头中打开的,就像珊瑚的洞一样深陷的,眼窝。
然后,那两颗完好地深藏在里面的裸露眼球以及无数只鱼眼齐刷刷地看过来,与苍衣视线齐刷刷地对上了。
————救救…………我……
舌头蠕动,从空洞的深处发出富有粘性,模模糊糊的声音。
在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苍衣感觉胃袋一下子收缩,当场蹲了下去,吐了起来。
「……唔…………呕……!!」
涌上来的呕吐感挤烂胸口和喉咙,可是胃里什么东西都出不来。只有混着血味的强烈酸味满满地漾到嘴里,唾液垂到地板上拉出丝线。
为什么!?怎么回事!?
苍衣在心中惨叫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不该这样的,不可能有这种事情。
苍衣此前目睹过能够与之匹敌的骇人惨景。可是,这是头一次。身处正在亲身经历的————现在是『莴苣姑娘』的————〈泡祸〉中,却目睹到即便在无意识层面也根本联想不到的完全的异常,这还是头一次。
————『莴苣姑娘』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苍衣惊恐万状。
眼下的异常无法想象,无法预测,无法理解。苍衣以前不论遭遇怎样的〈泡祸〉,都会对那份异常感到恐惧,但都能或多或少地有所领会,不曾出现过真正无法理解的情况。
但是
这太古怪了。
这不可能。
苍衣全身发抖,这一回真的站不起来了。
他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可是颤抖的手和脚完全使不出力气。他想要逃跑,可是每一根指头都丧失了力量,光是能够跪在地上已经让他竭尽了全力。
「……这个呢,就是〈八百比丘尼〉,然后还有〈黄泉户吃〉的真正含义哦」
就在身后,传来声音。
「!!」
「所谓的人鱼,就是黄泉的食物。永远的活着,就跟死了一样。然后,再也无法回去」
不知不觉间,神狩屋已经来到了苍衣身后,他一边俯视着里间的异形『生物』,一边用讲义的口吻淡然地这么说道。
「不过……这还真惨啊。乱抓乱挠才会弄成这样啊」
淡然地,事不关己一般。
「虽然饭田小姐成了这个样子……至少已经死不了了」
「…………!!」
神狩屋极端缺乏感情起伏的,缺乏人性的人类气息,就像装饰品一样站在苍衣身后,淡然地讲述着。
「……这……这样子……难道……」
「嗯,没错。超量摄取我的血之后,就会变成这样」
神狩屋的口吻就像在谈论盐分摄取过量时一般平淡,回答了苍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问题。
「为什么……」
「算是我硬逼的吧。我想制造和白野你独处的情况,所以就让烦人的人闭嘴了」
「……!!」
「其实啊,混入一点我的〈噩梦〉就会变成〈异形〉。不过我的〈噩梦〉非常出色。我也料到了,可能是因为饭田小姐〈断章〉很微弱,已经快消失了」
就像解说实验动物的口吻。即便这个时候,屋内的〈异形〉挠烂自己鳞片的声音,还有仿佛鱼在泥沼中蠕动一般的湿润声音,持续着。
「其实,我已经让你摄入了变成这样也不足为奇的量」
然后,神狩屋随口说出了这样的事情。
「………………!!」
「你的〈断章〉可能比其他人的抗性要强。不过事已至此,剩下的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苍衣恐惧万分,噤若寒蝉。
神狩屋对惊恐的苍衣,仍旧使用那种做实验般的淡然口吻进行说明。
「大概就是这样,感觉如何?」
然后,神狩屋向苍衣问出了已不知是第几次的,相同的提问。
事已至此,苍衣也理解神狩屋所问之事了。
神狩屋是问苍衣〈断章〉的情况。神狩屋出于某些原因,想让苍衣的〈断章〉爆发。
不对,苍衣其实知道神狩屋的打算。
神狩屋希望于此时此地,让苍衣将自己杀死。
不被任何人妨碍,也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刻意令苍衣的〈断章〉变得不稳定,继而爆发,藉此来自杀。
从他为苍衣治疗赶到这里,把血喂给苍衣的时候,他就盘算起了这件事。
之后对〈泡祸〉的处理,乃至不久前与苍衣进行的对话,全都是为这个目的所做的诱导。
然后,在此时,在这个地方。
神狩屋站在了无法动弹的苍衣身后,苍衣只能任他鱼肉。
————这个时候,在苍衣胸前的口袋里,手机响了。
「!!」
这是他设定的,雪乃来电的提示音。
对啊,必须把这个情况通知雪乃————苍衣连忙想取出手机,可是颤抖乏力的手不听使唤,手机一下子就从手中划了下去,掉在走廊的地上发出声响。
「啊……!!」
苍衣想把手机捡起来,伸出手,可是前面却出现了一只套在脱鞋里的脚。啪地一声,只见脚尖轻轻撞到手机上,手机不可思议地在走廊上滑了过去,来电铃声仍在作响,却滑到了手完全够不到的位置。
「……!!」
「……我想说的事情,你也差不多明白了吧」
神狩屋说到。
在这充满绝望的状况中,苍衣拼命地挤出声音,向神狩屋问道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呢」
神守护对苍衣的提问回答道
「我最初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是在〈无名〉头一次跟你见面,跟我讲『你总有一天会杀死自己人』的那个时候」
「……!?」
问题是苍衣问的,可他听到这个回答,十分惊愕。
那几乎是刚遇到神狩屋的时候。
神狩屋从那时候起,脑子里就一直酝酿着这种事情。苍衣对此由衷地感到不寒而栗,只能呆呆地僵在原地。
「从那时起,我脑子里一直就有这个想法」
神狩屋对呆若木鸡的苍衣说道
「不过啊,我之前并没有打算付诸实践」
但这话并没有说完,神狩屋又接着说道
「我虽然死不了,但我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需要其他的理由,我出任〈支部〉负责人得到了『职责』,不过就结果而论,这个『职责』还不赖。我作为照顾你、雪乃、飒姬跟梦见子的负责人,有时为大家着想,有时为大家担心,我的惆怅通过这些得到了消解。我甚至觉得,我用不着那么渴望终结,以至于你背上这样的罪业」
「咦……」
苍衣觉得神狩屋可能会回心转意,拼命地咬住这个地方,开口追问
「那为什么……」
神狩屋,回答了他。而且当神狩屋回答这个提问的时候,苍衣瞬间丧失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勇气。
「嗯,让我改变想法的契机,是修司被你抹消掉的那个时候吧」
「!!」
「那个时候,我完全愣住了啊」
神狩屋对哑口无言的苍衣接着说道。
「那个时候————我对修司感到非常羡慕。对我来说,这真的是非常意外的事情。是真的」
神狩屋的这句话里,蕴含着之前所没有的感情————但这并非是正常的感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负』的感情————也就是在空虚中对死亡产生的,绝望与憧憬相互交融的,漆黑的感情。
「那个莉香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但修司在我心中的分量真的很重」
神狩屋淡然地说道。
「不过,我并不恨你,反倒感谢你能够让修司得到解脱。让修司从不能自杀,只能一直守望着死与复活周而复始,漫无边际的轮回中得到了完全的解放。我看那一幕,觉得好羡慕,只是觉得羡慕而已。
我和修司感觉到彼此所怀的〈断章〉在根本上是相通的,于是产生了亲近感。在这层意义上,或许可以说我和修司彼此都是唯一的好友,也是唯一的同志。我看到了那位同志从〈噩梦〉得到了解放,感觉怎么说呢,就是线断掉了。这个样子,我也觉得对不起你。总之……这就是我的任性。
于是让你陪我任性,我也觉得过意不去,我也觉得你不想这么做。所以,我就尝试制造出让你尽可能容易下手的环境,以及不得不那么做的状况。就算引起问题,那也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错。损害我也会降低到最小。只要把我杀掉就行了。仅此而已」
「这……」
这种事——苍衣呻吟
「……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
「嗯,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呢」
神狩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就这样,神狩屋对已经受到打击的苍衣,继续予以追击
「我觉得这不怨你……不过这样下去的话,『饭田小姐』会一直维持这个样子哦」
「!!」
「在你〈断章〉的影响下,不知她会死还是会复原,至少不会维持这个样子呢。不觉得她很可怜么?」
他的说法太过卑鄙,苍衣挤出力气,发出抗议
「……这、这种事……不就是你搞出来的么!」
「嗯,你说的很对」
神狩屋若无其事地承认了。
「你就把我当成反派好了。其实向勇路泄密的人,也是我」
「什……」
「因为我想要得到对你使用〈黄泉户吃〉的借口。多亏了勇路,现在让你的〈断章〉变得前所未有的不安定了。只要把我抹消掉,说不定这种不安定也会随之消除。毕竟那算是我〈断章〉的〈效果〉的一部分呢」
神狩屋如同不断诅咒一般,在苍衣跟前不停地说着。
苍衣则拼命抵抗这个诅咒。
「住手啊……别在这么做了」
「抱歉」
道歉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感情。
「虽然变不成任何东西,但能让一切消失。这就是我的愿望。你不能救救我么?白野,我很感谢你哦,你根本不需要自责」
虽然神狩屋这么说了,但苍衣无法苟同。
而且,苍衣并非只顾自己的个人感情。
还有其他事情,让苍衣放不下来。
苍衣已经注意到,如果在这里让神狩屋的〈断章〉效果回归于无,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东西随之消失。
「……会消失么?」
苍衣,开口
「那个……群草先生的『永远』也会消失么?」
「……唔,你果真注意到了么」
神狩屋听到苍衣的提问,语气中混着几分遗憾,泰然自若地承认失败。
苍衣调动全部心力,转向神狩屋。
不能只顾着害怕了。他在地上仰视神狩屋的脸,神狩屋的嘴摆着微笑一样的形状,屋内的那东西在眼镜表面微微映照出来,镜片后面,是一双读不出任何正常感情的已死的眼睛。
「……」
苍衣想要抵抗,瞪向神狩屋。
可是这样的行为,也对神狩屋没有任何意义。
「没办法了」
神狩屋说到。
「那我只好对不住了。就按照最初的设想,无视你的意向,强行推进下去好了」
「咦……」
苍衣不禁瞪大眼睛。在苍衣面前,神狩屋把之前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向了前面。
在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柄上缀有装饰的古董小刀。可那把刀的刀锋显然为了实际使用而进行了打磨,上面绽放着钢的银亮光泽。
神狩屋将那把刀的刀尖伸向他自己的手掌。只闻「卟滋」一声,刀尖立刻陷进掌心的肉里。神狩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随意地把刺在手心上的刀尖转动起来。
肉被挖开,发出微弱的声音。然后他手心朝上,像举盘子一样把手掌伸了出去。
鲜红的血立刻在他手中积蓄起来,就从杯子里涌出来的水一样从指缝中溢出。然后,神狩屋再次淡然地张开嘴,说道
「……反正只要超出界限,结果都是一样的呢」
「唔」
苍衣已经感觉到了生命危险。
苍衣向后退,但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苍衣根本无法逃走。
神狩屋把刀放在地上,漫不经心地靠近无力的苍衣,抓住了苍衣的胳膊。然后,神狩屋用完全不符合他那细胳膊的可怕力量,要扯脱臼一般,强行把苍衣的手拧向后面。
「啊……呀!!」
「你是没法反抗的。我可以轻易地使出大到折断自己骨头的力量」
神狩屋说到。
苍衣的肘部与肩膀快要脱臼,疼痛难忍,被强行按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苍衣手腕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一动也动不了。他被神狩屋单手完全制伏,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让使不上力的身体里用力,进行微弱的挣扎。
「接下来,得道别了呢」
于是,神狩屋说道
「对不起。还有,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
苍衣发不出声音。
「虽然事情因为我的任性变成了这样,不过我真心的觉得,能遇见白野你们,真是太好了」
「——————!!」
「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不过今后的事,就去拜托三木目医生吧。前提是,如果你能平安无事的话呢」
神狩屋说到这里,头一次稍稍地笑了起来,然后把兜着血的手掌像盘子一样,凑近苍衣的脸。
「我去了。大伙就有劳你照顾了」
「——————!!」
苍衣摆头抵抗,可他的脸被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
然后,手指伸进了他的嘴唇,指甲挠起来,想要撬开牙齿。
苍衣咬紧牙关,拼命地反抗,然而就范是迟早的事。血的味道染进齿缝中,开始与唾液混合,在口腔内扩散。
「——————————!!」
就在此时。
吱、
突然从玄关的方向,传来有人踩在走廊地板上的微弱声音。
「嗯!?」
随即,神狩屋猛地转过身去。可是下一刻动起来的,不是神狩屋,是走廊那边
咔嚓、
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
几乎与此同时
啪叽!
神狩屋控制住苍衣的手,从手腕处被应声切断。制服苍衣的力量瞬间消失,苍衣弹了起来,翻倒在地。
「!!」
「库……!!」
神狩屋按住缺失的手腕,从苍衣身上离开。就像撒水的软管一样,血从按住的断面喷出来,溅得苍衣全身都是,可是出血几秒钟便开始减少,神狩屋捡起掉落的手,在手腕上合上之后,瞬间便愈合了,根本没用多长时间便能再动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将手连上的神狩屋,说道。
在神狩屋呼喊过去方向,走廊靠玄关那头,站着一位长发女性,女性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正缓缓走向这边。
那是一位穿着乡土风韵的服装,戴着围裙,感觉很温柔的女性。
「莉香小姐说人手不足,于是我就接受邀请过来了,不过————神狩屋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能劳您解释一下么?」
阿普尔顿〈支部〉的负责人,四野田笑美用怀着紧张的表情注视着神狩屋,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