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下离之窗(2 / 2)
小玲对她的说话方式,感到近乎憎恶的东西,凶恶地瞪向少女。
「库……!」
至少求死之心消失了。
小玲如今才头一次明白,憎恨要比绝望更强烈。
然后,她死不成之后,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小玲无力地滑到地上,一边呼喊湖乃美的名字,一边顺从涌上心头的感情,不停地嚎啕大哭。
……然后,过了一阵子。
小玲眼泪流光,感情也爆发殆尽,瘫坐在石板地上,静静地深深垂下头。
「………………」
她的心中,只有平淡的绝望与空虚。
她怀着如同往漆黑洞穴里窥探一般的心,丧失气力似的,一味地瘫坐在地上。
在这期间里,少女和少年将湖乃美的遗体藏进了山中。
虽然感受到了他们进行这项作业的吵闹感觉,小玲还是没有任何感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内心的空洞。
作业完成后,两人坐在石制长椅上,看了看小玲的情况。
就这样经过了一段时间,最后小玲开口了,断断续续地
「……为什么,知道这里?」
问道。
问出这个问题后,先是一阵沉默,最后是少年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看了你忘掉的手机……发现里面有那个照片所以就……」
「这样啊……」
「我们看了那个照片,小玲同学的父亲告诉了我们这个地方,于是我们搭出租车赶来了。我们下车的地方离这里还很远,所以走了很远,不过没有直接到真是太好了」
少年的口气听上去,就像话里藏着对小玲的担心,又好像想要解除小玲的戒心一样。
但是
「……出租车?」
听到这段解说,小玲提问。
「我爸呢?」
既然这个地方是父亲告诉他们的,那为什么两个人不坐父亲的车来,而要搭乘计程车过来呢?小玲对此大惑不解。
「他在医院」
少年答道。
「……医院?」
「其实我们不是想搭出租车过来的。不过来电话了」
少年说完这句话,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忽然陷入沉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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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想起来了。是那座山的瞭望台!」
被问到照片上的地点之后,真守思考了一会儿,将位置从久远的记忆中挖掘了出来。那个瞭望台刚建好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如果不是在离家很近的那座山上,恐怕不会想起来吧。就是这样一段记忆。
「位置搞清楚了?那就出发吧」
名叫雪乃的少女说道。
真守当然想救自己的女儿,立刻就想赶过去,可是被雪乃的果断给震慑住,答道
「哦……哦」
于是他走向自己车的驾驶座的门。
……可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谁?这个时候打来」
真守咋舌,看了屏幕。上面是自己妻子的名字。
「什么?」
是病房里的妻子,叶子。
她跳下楼后,双目失明。而且可能由于脑部受到损伤,或者出于精神方面的原因,她一天之中大半时间在睡眠中度过,醒来的时候一半为正常,而剩下的一半处于精神错乱。妻子的状态就是这样。
她在病房里,应该不怎么会让她用手机。
是什么事呢。真守在诧异与担心掺半的心情中,接通电话。
「喂喂?」
『啊。孩子他爸?』
呼喊之后,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正常的声音。
真守心想——啊,她现在精神正常。妻子不正常时的声音,是那种被只存在于她自己心中的东西逼得走投无路一般,十分紧迫的声音。
真守稍稍放下心来,问道。
「怎么了?」
『嗯,其实呢,现在有件开心的事』
真守觉得,她像这样给自己的打电话,真的很开心,但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时机选得太差了。
「哎……是、是么。不过我现在正好有点忙啊」
真守说道。
「能不能待会儿再跟我说?我腾出空来,一定立刻打给你……」
真守一边斟酌用词一边讲道。他以前跟家人讲话时对用词没有顾忌,即便对精神不稳定的妻子也是,对青春敏感期的女儿也是,可唯独最近一直是这个样子。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
妻子说道。
『那么,我就先把事情说说,具体的待会再聊』
「好的」
能听话真是谢天谢地。真守松了口气,回应妻子。
但是,妻子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妻子在电话那头,幸福地这样说道
『听我说,我找到小紫了』
「…………」
真守一下子没明白她说了什么。
然后在理解的同时,陷入混乱。
「………………什么!?」
真守不禁说道
「怎么回事!?」
可是今天的妻子很善解人意。她微微一笑,说道
『你很忙吧?待会儿再说吧』
「这、喂!!」
『拜拜』
电话挂断了。
他想要再拨回去,按下键,可是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停下了动作。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到两个〈骑士〉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他维持着那张僵硬的表情,对刚才电话的内容做出说明
「是我爱人。她样子很奇怪」
「……」
少女眉毛一纵,少年表情困惑。
「可恶,这该怎么办?」
焦虑,迷茫。必须赶到女儿那边去,可妻子的状况也让人放心不下。
少年想要说什么,结果似乎转念一想,又钳口不语。而少女眼睛闭了几秒钟思考之后,立刻给出了明确的结论。
「你去太太那边,我们去瞭望台」
雪乃说到。
「但你要把位置告诉我们。另外,还要叫好出租车」
「啊……啊啊。我明白了」
这个结论让他心中一半安心,一半不安。
可是他也明白,得出其他结论也不会让不安消失。真守接受了这个决定。于是,他一经决定便立刻着手准备出租车。
既然现在在医院周围,出租车肯定一下就能到。
他在手机的电话簿中寻找经常关照的出租车会社,一面无意识地这么盘算着,一面仰望妻子所住的医院。
但是,真守应该想起来。
他应该想起来,就在刚才,女儿的手机上才刚刚上演过怪现象这件事。
†
招来出租车,把两人送去瞭望台之后。
真守几乎是冲进的医院,在走廊上与他擦身而过的人纷纷皱紧眉头,他大步疾行,急忙赶往病房。
妻子的病房在住院部五楼。由于有前例发生,所以尽可能希望把她的病房选在低楼层,可是一楼本来就不是住院的病房,另外也没有其它空出来的房间,所以现在就住在了那个病房。
虽说是五楼,但由于表记上四楼不存在(注2),所以实质上是四楼。
真守焦急地快步走在五楼的走廊上,前往病房。
实际上真守心中十分焦急。自己的妻子刚才打来的电话一直在脑子里乱窜,越是去想心中的焦虑就越是扩大。
————她、找到小紫了?
这是叶子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真守担心妻子的心灵终于破坏到了致命性的地步,十分焦急。
已死的小女儿————小紫确实一度回来过。
那是真守干的。小女儿因妻子的〈噩梦〉跌落致死,为了勉强维系住快要疯狂的妻子的心,明知是〈噩梦〉却还是拜托〈支部〉中恶名昭彰的〈丧葬屋〉,用禁忌抓住了一丝希望。
小女儿,一度重返人世。
而现在失去了她,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叶子的心不论什么时候坏掉都不足为奇。
然后,妻子说她找到了已经再也回不来的小紫,这足以令真守觉得该来的终于还是没能躲过,产生充满绝望的不安。
「…………」
真守,站在了病房前。
叩叩,敲了敲门。然后不等回应就握住、转动门柄,重重地将门推开了。
「叶子」
真守一边呼喊一边走近病房,站在门口看向屋内。
在这个独间里,妻子正坐在床上,将那张包括双眼在内几乎都被绷带遮住的脸转向真守的方向。
「哎呀……真快呀」
叶子从绷带之间隐约露出来的,挂着干血与淤血的嘴,微微张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很忙……吧,没关系么?」
「没事。事情交给别人了」
真守答道。
「对不起,你肯定不愿意交给别人办吧」
「是啊」
真守点头。
虽然跟妻子所想象的截然不同,但现在真守确实这辈子都不曾这么不放心过,怀疑把事情交给那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可以。
「……算是吧,我的事就算了」
真守说出无心之言。
他一边说一边关上房门,站在房门口观察妻子的情况。
尽管是出于担心过来看她,却并没有冲到她身边。因为小女儿的死,妻子的心只有一根线悬着,在那种状态开始后的漫长时间里,她的心状态不好的时候,稍有接近就会触动她的逆鳞,受过两次需要缝合的严重外伤,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已经养成了习惯。
「……」
在充满药味的病房里,妻子坐在床上。
实际上,她并不是坐着,而是把床板升了起来支撑着上半身抬起来而已。她被褥单遮住无法看到的胸部以下的部分有无数处骨折,用石膏和某些起居固定着。
脸几乎看不到。头就像颗没剥的栗子,缠满了绷带。由于是脸朝下掉下去的,脸上的伤最严重,眼球也损伤了,为了进食与呼吸才勉强将嘴和鼻子露出一部分,除此之外全都被绷带包着。
左手难得几乎没有伤,放在褥单上面。
在她手中,正握着设了快捷功能,只用按几下键就能打给真守的,现在已经关机的手机。
在医院打手机不会遭人好脸色,所以除了有事之外要保持关机。
即便这样,眼睛看不见,身体一动也动不了的叶子在耐不住寂寞的话,有时候也会没事打电话闲聊。不曾想她平时有好几次开着机,觉得要是真守打电话过来也可以接,不过真守一次也没打。她想到万一来电铃声在这家安静的医院响起来的,还是觉得不太好。
「……」
他的妻子,就是这样。
真守就这么对病房观察了一番,停顿了片刻,开口说道
「叶、叶子」
「什么事?」
妻子回答。
话说到这里,真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开始斟酌用语,一下子沉默了。
花样年华的女儿,精神不稳定的妻子。
在几年前,他没想过和家人说话还要这样注意。
真守在脑中拾起语言。然后将到此之前一直在脑中思考的沉重的疑问,换了种方式向妻子说了出来。
「我说,你刚才打给我的电话是……」
「啊……嗯,那通电话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妻子听到这个问题后好像很开心,以拘谨的动作点点头。
然后回答
「是的,我找到小紫了」
「…………………………」
虽然应该知道了,但再次听到这话从妻子口中冒出来,没办法阻止某种微微发寒的东西爬上皮肤上。
真守一边感受着心中又像恐惧又像绝望的,黑暗冰冷的东西,一边用强作冷静的语气,说
「……小紫?」
「她人不见了,让我好担心……不过已经找到了。太好了」
眼前之人脸上包着绷带,分不清他的表情,声音也很沙哑,将只存在一些微小的差异,其余部分都很平坦的语言说了出来。
真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正常也终于坏掉了,已经连容貌都分不出来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了。而包括这样的自己在内,真守心中静静地、深深地对一切绝望了。
「…………是么」
真守之嘟哝了一声。
然后,他就像跟陌生人相互说写场面话时一样,毫无感情地迎合妻子所说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我看不到她啊」
他在话里,灌注全力以赴,却又微小的抵抗。
可是,妻子很正常地
「是啊」
说道
「上哪儿去了呢」
她对小紫还在这件事不抱任何疑问的样子,侧起绷带下面的耳朵,表现出在找人的样子。
「……真的是,小紫么?」
「错不了的。我可是她的妈妈」
「……是么」
「她,牵过我的手哦?」
说完,她就像炫耀一般动了动左手。
看到她这个样子,真守更加消沉,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失落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突然老了几岁,不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妻子的心,濒临极限了。
他明白。可是,却难以接受。
「那我先走了……我对交出去的事情有些不放心」
真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说出了简单的一句话,转过身去。然后,他一边听着背后妻子说出的「在你忙的时候打扰你,对不起。路上小心」这番话,一边打开门,动起非常沉重的脚,离开了医院。
什么也不想去思考了。
要怎么跟小玲说?
不,首先,小玲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么?叶子变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小玲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
真守背对着病房的门,站在那里。
现实全都是他不想思考的东西,在脑袋里像黑烟一样打转。
————我该怎么办才好?
上浮。
打转。
————究竟,该怎么办……
绝望上浮、打转,可是头脑中这个完全找不到出口的绝望怪圈,被身后隔着门传来的微弱声音给打断了。
『————小紫。你之前上哪儿去了?』
「…………………………!!」
妻子的,声音。
当他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在脑中打转的一切思考全都轰飞,知觉与意识全都转向了身后的门那边。
他低着头,绷紧脸。
周围突然静下来,令脑袋里的杂音消失。这份寂静
嗖地、
覆盖全身、覆盖意识。
「………………」
『————么?————来————我呢』
含糊不清的说话声,隔着门传了出来。
小紫?隔着这扇门那边,妻子正在和死去的女儿对话。
她在和,已经一去不返的女儿,说话。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正听着透过门漏出来的对话的,自己。
疯掉的,妻子。
但在短暂的一瞬间,他涌上一股不明缘由的感情,想象已经离世的女儿会不会真的就在门那边。
「…………」
他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去,站在门前。
他盯着门,心中怀着不像希望、不想绝望、不像断念、不像恐惧的感情,静静地将意识朝门那边集中。
向妻子的病房,集中。
这个时候,心中不明缘由的感情逐渐成型,他渐渐能够理解存在于自己心中的东西。
换而言之————我,在期待。
明知道这种事不可能,明知道这不正常,可还是真心实意地期待着那种让人安心的蠢兮兮的事情,期待小紫回来了,就在这扇门的后面,妻子也没有疯到会看到幻觉的地步。
当他察觉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好悲惨。
他对不愿面对现实,即便是无意识的但也怀着这种期待的自己,真的感到十分失望,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对疯掉的妻子失望。
他之所以能够打开这扇门,是因为这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妻子正在对着空气说话。
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心怀希望的余地。
真守如此告诫自己,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发出声音,悄悄地握紧门柄。
「……」
不管怎样,确认是必须的。
毕竟医生或者心理辅导师迟早要给妻子问诊,到时候必须能告诉他们发生过什么。
这是掌握病情。
真守为了完成这项令人意志消沉的工作,缓缓地转动门柄,把门打开一条缝,悄悄地向里面窥视。
只见从窗户生出一只胳膊,正握着妻子的左手。
「…………………………!!」
僵住了。全身上下瞬间冒出鸡皮疙瘩。
他目睹到,从那扇为了防止跳楼只能打开一点点,玻璃里加入了钢丝而非常牢固的窗户为了透气而打开的小小缝隙中,一只白色的胳膊就像被塞进来一般伸向靠窗摆的病床,轻轻地抓着她摆在褥单上的手。
骇人的,白手。
想忘也忘不了,那无疑就是出现在发到女儿手机上的『那个照片』上拍到的东西,也是一直威胁这妻子,甚至把小女儿从窗户拖出去摔死的,那个奇怪的『手』。
妻子的手,正温柔地握着那个『手』。
从包袱脑袋的绷带的缝隙间露出来的满是伤痕的嘴,看上去正幸福地微笑着。
「………………!!」
这一幕,充满了亵渎。
这一幕,只能用骇人来形容。
那个『手』就是来路不明的怪物,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妻子正温柔地握住那个威胁她心灵,杀死她女儿,将她身心都弄得满目疮痍的元凶——『手』。这一幕,在目睹那场悲剧的一切,已经疲惫不堪的真守眼中,除了是一幕可怕的,充满亵渎的情景之外,再不可能是其他的东西。
失明的妻子正一无所知地握着那只『手』。
她毫无察觉,把伸过来的那只『手』当成女儿的手,握着。
那只『手』,分明就是杀死她女儿的元凶。真守目睹此情此景,强烈的恐惧与不快令他冒起鸡皮疙瘩,而同时,将全部意识染成鲜红的强烈愤怒,面对此情此景瞬间涌了上来。
「————你这混蛋……!你这混蛋……!!」
随后,真守大喊着奋力推开门,跳进了病房。
他完全被愤怒所支配。他全身发抖,盯着握住妻子手的那只『手』,力气大到手指发白,将已在手中的一把小刀反手握紧。
这把小刀是真守去见把妻子弄成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的那个〈骑士〉时,本想看情况把他捅死而藏在身上的。
真守充满杀敌地将小刀举过头顶,冲向窗户,准备朝着亵渎妻子的那只『手』挥下去。
「!」
『手』放开了妻子的手。
妻子感到困惑,失明的眼睛转向真守。
真守咆哮着朝缓缓缩回窗户的『手』扑了过去。不捅烂它,真守难消心头之恨。真守朝着那只已经缩到只剩手的那只手的手背,将反手挥起的小刀奋力捅了过去。
瞬间
咕吱
刺入骨头的触感,以及刀尖被骨头错开,刺穿肉插进铝窗框的坚硬的金属手感传了过来。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手背被刺穿的『手』仍要缩回去,连同刺穿它的小刀一起往回拉,死肉的触感传到了小刀上。
真守不让它逃掉,向插进血都不流的死肉之『手』的小刀用力。他凭借掺了憎恶、愤怒、恐惧的拼死之心,咬紧牙关,誓要伤到那只『手』,嘎吱嘎吱地转动像昆虫一样插住『手』的小刀刀刃。
「…………………………!!」
真守一心将『杀意』向『手』宣泄。
正因如此,真守此时才没有察觉到。
从窗户上方的缝隙中
呶
有伸出了另一只『手』。他也没有察觉到,那只『手』正缓缓地伸向他的脑袋。
嘶、
『手』在逼近。
「………………!!」
真守没有察觉。
嘶、
『手』,在逼近。
然后,『手』伸向拼命握住小刀的真守的脑袋,白色的指头伸到了可以碰到他头发的距离。
于是。
咕唰、
随后,真守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冰冷的手抓住了。
「!?」
他察觉到疼痛。
他察觉到,白色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唔啊……!!」
惊愕与恐惧的短促叫声,没有继续下去。『手』抓着他的头发,用可怕的力量向窗户的缝隙拖去,这一刻,景色抖动起来。他的头被一股能令视野抖动的强大力量拽住了。
哐!
头猛烈地撞在了牢固的金属窗框上。随着头骨上那层薄薄的肉被铝窗框撞破的疼痛,强烈的冲击贯通头盖,令眼前瞬间闪过纯白的光。
「啊噶……!」
小刀从手中飞了出去,在病房的地板上弹起来,发出声响。可是,听着这个声音的意识变得朦胧,仿佛马上就要断掉。
但是,『手』没有停止拖拽。
哐!
头再一次,被更大的力量砸上去。视野发白,接着变黑,感觉温热的血从脑袋流到脸上。
哐!
视野再一次消失,又被更大的力量砸上去。
头发和头骨在惨叫,头上皮肤被铝窗框完全碾碎,发出烧灼般的疼痛。
哐!
又被砸了一次,疼痛与冲击令意识模糊。
白色的『手』就像机械一样,重复相同的作业。
这就像要强行将他从窗户的缝隙中拽出去一样。不,它就是要这么做。『手』不断地将他的脑袋拖向那个缝隙,重复同样的事情,直到将他的头骨砸得粉碎为止。
于是
哐!
又被砸了一次。
「…………………………!!」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头上的皮肤被撞破磨掉,肉和骨头露了来的地方,被砸向尖锐的铝窗框上,状况凄惨。
在眼睛睁不开之前隐约看到的窗框,就像处理了鲜鱼的菜刀一样沾满了血。『手』为了再次重复相同的事情,抓着头发将脑袋从窗户上拉开,但这时,头上的肉已经陷进了铝窗框,从上面拉下的之后,噗吱,随着剧痛,发出湿润的血的声音。
然后
哐!
眼前闪亮红光。
在疼痛与贯穿大脑的冲击之下,意识朦胧。而这股朦胧的感觉,又被更为强烈的疼痛打散。脑袋再次被奋力地扯过去。
哐!
冲击。疼痛。
不行了……不行了,住手……
哐!
啊……噶……
哐!
哐!
哐!
哐!
※注2:在日本四不吉利,特别是医院不设四楼,会直接跳过或用其他方式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