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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2 / 2)


  田柳和田樱都盼着吃肉,不过自家的情况她们也都了解。能吃上当然最好,没有也不会太强求。田柳灿然一笑:“樱子,有栗子吃已经很好了,干嘛非要吃肉啊。”

  田樱认命的点点头,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田桃在厨房里放好了篮子,拍着沉甸甸的钱袋进了门:“你们瞧,这是什么?”

  “哇!”,田樱惊的缓缓站了起来:“大姐,今天卖了这么多钱呀!”

  “对呀,今天集上人可多了,娘做的那么满一篮子,都卖完了。卖货的铜板,装满了两个钱袋。”田桃骄傲地扬起小脸儿,对今天的成果颇为满意。

  她没敢说借用大铁匠家的厨房又做了一回,给大铁匠二十文本钱,他死活不肯要。桃子就把那二十文塞在他家案板里面的缝隙中,想着以后找机会,把这钱给铁匠花了。

  如今她带回来的,是实打实的自家的钱,两个钱袋打开在炕上一倒。“哗啦”,一大堆铜板涌了出来,一家人都特别高兴,围拢在一起数铜板。

  田满仓走进家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充满喜感的一幕,四个大小不一的脑袋挤在一堆儿,每个人都带着笑脸,用他们的小嫩手把铜板码成十个一摞的。妻子叶氏在一旁瞧着,满脸含笑。

  “数铜板啊,那好,我这儿还有一堆,你们也来数数。”田满仓把肩上的褡裢取下来,在那一堆铜板的旁边,倒上了更大的一堆铜板。

  “哇!咱们家发大财了吗?爹爹也挣了这么多钱。”田樱兴奋地拍了一巴掌,田松见姐姐拍手,觉得好玩儿,他也跟着啪啪啪地拍了起来。

  田满仓伸手抱起儿子,瞧着三个花骨朵儿一般的闺女说道:“快过节啦,班主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三百文工钱,这一下,可以给你们买肉吃了。”

  一家人欢呼雀跃的时候,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尖利的怒骂声刺进每一个人的耳膜:“你们这两个小贱蹄子,活腻歪了,是吧?还敢打冯满,人家要不是看我的面子,早就找上门来,堵着门口骂了。整天一个二个浪的找不着北了,不狠狠的修理你们,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田桃一见奶奶丁氏怒气冲冲的进门,就知道自己没好日子过了,吓得她悄悄往墙角躲。

  田柳却不怕,起身迎着奶奶走了过去,毫不示弱的说道:“是,我们是打冯满了,那是他活该,他该打,你知道怎么说我姐吗?说的可难听了。”

  冯满是个从小被娇惯坏坏了的孩子,田满仓和叶氏也知道那孩子的性情,若是自家的闺女跟他打起来,那肯定是被逼到忍无可忍的份儿上才动的手。

  丁氏却不肯听他们解释,伸手就拧住了田柳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的,打算好好修理修理她。这要换成别人,田柳肯定狠狠一把挠在那人脸上,留下五个血印子。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家奶奶,他不能跟长辈动手。

  田满仓赶忙上前拉开老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把孩子耳朵扯聋了怎么办?”

  “聋了活该,就她们这不着四六的性子,活着都是多余。我老婆子费了多大的心血,去给你跑成的这桩婚事,人家本打算节后就来提亲呢,现在可好,黄了吧。不光是黄了,人家挨打哪肯轻易罢休,若不是因为要脸面,早就找上门来了。现在好了,不仅亲事黄了,人家还要一吊钱的药费,你们看着办吧。”

  田桃虽然害怕,但是心里十分气愤,缩在角落里也忍不住出声说道:“他皮糙肉厚的,就算我们打他几拳,也没把他打伤,要什么药费啊。”

  “你还敢跟我犟嘴。”丁氏直闯闯地朝着田桃就过去了,桃子怕挨打,伸出双臂抱住头,蹲在了地上。谁知丁氏竟狠狠一把,掐在她手背上,还不解气,用力一拧,疼的田桃惨叫一声,委屈的哭了起来。

  叶氏一向柔弱,不敢跟婆婆顶嘴,可是她看不了孩子受委屈,跑过来抱住桃子,挡在丁氏身前:“娘,有话慢慢说,拧她干什么呀?手背上没肉,拧一下可疼了。”

  田满仓也着急了:“娘,孩子去赶了一天的集,累个半死。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婚事可以以后再商量,除了那冯满,就找不着别的好男人了?”

  丁氏见一贯老实巴交的儿子,如今也开始跟自己顶嘴了,心里更加不受用,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老头子呀,你快把我带走吧,我活不成了,儿子们都不孝顺,也不明白我这一片心,我为了谁呀?我还能活几天,这不都是为了他们能过上好日子么,不但没人念我好,还一个个的跟我过不去。以后商量,人家还跟你商量个屁呀,你再怎么去上赶着求人家,人家也不会再娶了呀。”

  田桃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倔强的说道:“本来就没什么可商量的……我就是找棵歪脖树吊死,我也不嫁给冯满。”

  叶氏朝田柳使了个眼色,让她哄姐姐到西屋里去,她和丈夫留下劝婆婆。

  回到自己的房间,桃子趴在炕上抱着枕头哭,田柳也不劝她,只咬牙切齿地盯着墙角,小拳头狠狠地捶着炕。

  东屋里渐渐消停了,叶氏出门打了盆水进来,让婆婆洗了脸,又把炕上的铜板抓了一把给她,老婆子才气哼哼的离开。

  田满仓夫妻俩到西屋来,看看哭得眼睛红肿的闺女,心疼不已。叶氏转头对自家男人说道:“我没怎么出过门,认识的人也不多。可你这些年给周边人家盖房子,没少走街串巷,你好好想想,哪家的小伙子踏实能干,给桃子找个稳妥的人。”

  田满仓重重地叹了口气:“咱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不顺着她的心思,她就满村嚷嚷着说咱们不孝顺。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想让闺女嫁个老实可靠的人,可若是家庭条件差了,娘必定会冷嘲热讽,再说了,我也舍不得把闺女嫁过去受苦。可是,要找个人品好,家境又殷实的,哪那么容易。”

  田桃撅着小嘴儿爬了起来:“爹、娘,我才十四,还不想嫁人呢,你们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找婆家的事。”

  叶氏也叹了口气,又劝了女儿几句,让她好好休息,就到厨房里去做饭。晚上,一家人吃得很是沉闷,一向饭量大的田柳都没怎么吃,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田桃更没胃口,只吃了一块栗子糕,就蔫蔫地回屋躺着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田柳吹灭了油灯,钻进被窝,捅捅沉默的桃子,姐妹俩说起了悄悄话。

  “姐,我知道你没睡着。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找个好婆家吧。奶奶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就算这个冯满黄了,她还会去给你找下一个村里的冯满,找来找去,也没一个好东西。大堂姐就是个例子,姐夫每次到大伯家都趾高气扬的,无非就是甩给奶奶两包糕点么,就把她乐得找不着北了。大堂姐在婆家多受气呀,公公婆婆都不拿她当人看。”

  田桃的确没睡着,她想不通,自己才十四,还不急着嫁人呢,为什么就要面临这种逼嫁的局面。

  大堂姐过得不好,她自然知道。她也希望家里能给自己找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可是爹娘都老实巴交的,奶奶却上蹿下跳四处张罗,很有可能,自己就会走一条和大堂姐一样的路。

  “柳子,我当然知道大堂姐过得不好,我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跟奶奶哭闹能撑多久呢?说不定哪天,她直接就跟人家定下了。”

  田柳着急的说道:“所以呀,我让你自己赶快找个好婆家,把亲事定下来,奶奶就不会再打你的主意啦。”

  “你瞎说,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自己找婆家啊。就算相亲,都没有自己相的,不也得家里人带着去吗?要是私定终身,还不得坏了名声,以后怎么抬起头来做人?”桃子从小一直是个乖乖女,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自己找婆家这种事儿,他真的干不出来。

  “姐呀,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你在镇上卖了两年撒子糖枣了,不管怎么说,也认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吧。你想想那些人的模样、性情,就算挑不着特别满意的,至少也得有几个比冯满强的吧。咱们是姑娘家,自然不能去男方提亲,但是,你可以想法子让他来咱们家提亲啊。”

  “这样行吗?”田桃有点儿动心了。

  “当然行了,你自己选上的,人肯定差不了。到咱们家来一提亲,爹娘答应了,省得奶奶再惦记你。现在爹也开始给你物色婆家了,就他那眼光,恨不能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你能信得过呀?”

  田桃觉得妹妹这话说的很对,若真是让自己选,那她肯定要选一个合心意的。自家老爹是个老实人,人不坏,但是没什么眼光,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好人。即便是欺负大堂姐的姐夫,他也觉得人家这好那好的,冯满这事儿,若不是桃子坚决反对,很可能田满仓就会顺着丁氏的意思定了亲。

  “你先睡吧,我好好想想。”田桃不得不认真思考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年岁还小,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如今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想想该怎么办。

  临近中秋,月亮已经又圆又亮了,田桃趴在枕头上,瞧着外面朦胧的月色,内心翻涌、思绪飘飞。把自己这两年认识的未婚小伙子,一个一个的数了一遍。

  如果真要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找一个合适的婆家,想来想去,最好的人选就是——大铁匠霍沉。

  铁匠勤快有本事,人又老实本分,人品好,既不爱炫耀,也不爱欺负人,还挺心细,挺会疼人的。而且他们家人口简单,就他一个光棍汉,将来也不用因为婆媳关系发愁。

  想到这儿,桃子沉重的心情轻松了几分,他的有些胸闷,翻过身来,躺下,闭上眼,默默想象着,如果真的嫁给大铁匠,婚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铁匠爱吃她做的饭菜,她可以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她可以继续在镇上卖撒子糖枣,这次离家近了,做着更方便。不过,按大铁匠的性子,可能不会让媳妇出去做小买卖,坐在铁匠铺里帮他收钱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打铁,一天多打两把菜刀出来,就比媳妇出去跑半日挣的钱多。

  铁匠长的人高马大,但是脾气挺好,从没见他乱发过脾气,估计不会像堂姐夫那样欺负大堂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