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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2 / 2)


  “我们走。”她长吐出一口气,目光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方旧酩转过头来看她:“怎么出去?”

  安知灵不答,却直直地朝着庭院中那个黑衣的少年走去。方旧酩落在她身后几步之初,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对方身边,从他身侧一把夺下了他的佩剑。

  他们本应是不被看见的虚体,但她靠近谢敛夺下他的剑后,竟一瞬间有了实体,叫那庭院中的少年也大吃了一惊,猝不及防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从哪儿——”

  安知灵不等他问完,便厉声问道:“你看一眼这四周,这院子里为什么会停着你父母的棺木?”

  她像是一语道破梦中人的画外之音,少年仓皇而茫然地转头四望:“这是我家。”

  “既是你家,其他人又在何处?”

  “他们——”

  “哪个他们?”

  方旧酩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只觉得她声音不同于往常,隐隐有悲鸣之音,每一字落下如金石撞钟,叫听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安知灵忽然将夺来的剑抽了出来,只听“铮”的一声,黑衣的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抬手朝着那眼前的棺木狠狠劈了下去!

  “住手!”莫说少年就连方旧酩也被骇得说不出话来,只见谢敛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夺剑,但他哪里来得及,也不知道她哪里来得力气,那一剑落下瞬间就将棺板上劈出个洞来。谢敛眼睛霎时间就红了,若不是在幻境中,方旧酩毫不意外他接着就会将她千刀万剐。

  安知灵却丝毫没有叫他这副模样吓住,她手上握剑转身指着他的喉咙,眼里的凶色简直不遑多让:“你看看这棺材里面躺的究竟是谁?”

  少年闻言下意识地转头朝那劈开了的棺木中看去,只见里头露出一张孩童的脸——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吓得脸色苍白,一下子松开了抓着她的手,直愣愣地往着棺中那脸色青紫显然已死去多时的孩子,竟不自觉后退着踉跄了半步。

  方旧酩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上来握住了她拿剑的手,冷冷道:“你干什么?”

  她胸口起伏显然也并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镇定,只死死盯着那少年,用力挣开了方旧酩的钳制。她将手上的长剑“叮”地一声随手扔在地上,不等她开口,只见眼前的景象迅速地坍塌,天地崩陷,再一睁眼,已回到了人间。

  落满灰尘的桌案上摆着香炉,上头点着青烟,已燃了一半。耳边万籁俱寂,能听见塔外隐隐传来蝉鸣。

  安知灵将桌案上燃着的香从香炉中拔了出来,在桌上摁灭。这儿二楼的摆设并不如一楼空旷一览无余,只见重重布幔垂挂在地,不知个中又有多少个世间。

  方旧酩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这木梯不过短短二十阶,他却恍惚感觉已经在尘世间历经了几许光阴,空旷的塔楼里静谧无声,如同只有他们二人,亦或是他们并未离开,只是从上一个幻境踏入了一个新的幻境而已。

  “你怎么知道要去劈开那个棺材?”他问。

  安知灵从案台边走过来,淡淡道:“幻境因人心魔所生自然最知道人的软肋,你憎恶什么就忍耐什么,你心爱什么便打破什么,不要叫它如意它便困不住你。”

  她微微一顿,又道:“何况,那是谢敛的心魔,不是我的。”

  方旧酩单手放在膝盖上竟还能笑得出来:“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运气了?”

  安知灵不答话,只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还能往上走吗?”

  方旧酩沉默了一会儿:“再往上是什么?”

  “我不知道。”安知灵往上抬头看了一眼,“或许会有我的心魔,或许是你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仿佛只是在告诉他眼前放着什么东西一般。

  二人又往三楼走,还没上得了阶梯,就听上面传来细微的响声。二人脚步一顿,正以为又是哪一重幻境,却见三楼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个身穿藕色长衫的男子。他听见楼下的动静也正抬头,恰好对上了他们的目光:“方师兄,安姑娘?”

  方旧酩吃了一惊,倒是安知灵见了他脸上神色未动,好似早在意料之中。

  尹赐胸口中剑,他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血已经止住了,但嘴唇发白,看上去还很糟糕,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方旧酩上前查看他的伤口,靠墙坐卧在那儿的人触手温热,确实不是幻境中的虚像。

  安知灵看了眼三楼的陈设,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打斗,原先设下的禁咒已被破坏:“季涉已经上去了?”

  尹赐神情难看地点点头,安知灵抬步朝四楼走去,只对方旧酩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照看等其他人来。”

  “等等!”方旧酩却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知灵却没有与他解释的心思,头也不回的就往四楼的台阶走去。

  第62章 西北有高楼三十一

  冯兰坐在塔下的石阶上看着远处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十分心焦。

  谢敛显然是有意将那人往树林中引,一来大概是为了她的安全,二来或许是想弄出些动静好吸引这附近的其他人过来。对方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意图,但似乎也并不想他靠近石塔,两人这样一退一进不过一会儿功夫,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谢敛与那人过了三十招上下,忽然起手将他的剑锋向下一压,两剑相击两股内力相撞,二人都被冲撞开来退了几步。

  那带着恶鬼面具的人似乎原本就有内伤在身,站住了身子之后不禁伸手捂住胸口,提剑又要来刺,谢敛却是站稳了身子忽然道:“你藏着招式还想赢我吗?”

  那“恶鬼”动作一滞,谢敛面无表情道:“你明知我有意引你来这儿,还是跟了过来,原本就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事到如今何必还要遮遮掩掩?”

  对方执剑的手垂下来,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缓缓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看到对方面具下面容的那一刻,谢敛的眼神还是微微一黯:“为什么?”

  早先安知灵拿匕首挟持了方旧酩时他没有问为什么,如今看见面具下那张面容时,他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一句为什么。

  “为了赢你。”宋子阳随手将手上的面具扔在了地上。

  谢敛冷声道:“借用别派内功强行冲破经脉,以逆行倒施走火入魔的法子来提高自身内力,也是为了赢我?”

  宋子阳沉默片刻:“不这样我赢不了你。”

  谢敛听见这句话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为了赢我你勾结外人残害同门,甚至对山下手无寸铁的妇孺动手?”

  宋子阳全身一震,脸色煞白,谢敛死死地盯着他,但多了许久他却依然没有辩驳,只是凄声自嘲道:“你懂什么,你这二十年来众星捧月,人人都说你是这山上最有天资的弟子,掌门传你四时剑,卫嘉玉将你带在身边悉心教养,你何曾体会过技不如人,十几年来日复一日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赢了我对你而言当真这么重要?”谢敛冷声道,“重要到能叫你连为什么执剑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