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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2 / 2)


  走在后面的婢女在拐角处停了一下,没有去厨房,而是扭身去了后院。打开后门,门外拴着一匹马。

  婢女从一团湿嗒嗒的衣服里抬起头,她的头发尚是湿的,在寒风中结成了冰屑,但她的眼神火热,带着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不是别人,正是谢长晏。

  谢长晏把湿衣一扔,上马就走。

  玉京的舆图在她脑中清晰罗列,她循着一条条小路,抄近道来到了“紫霄观”前。

  天色已暗,长街冷清,紫霄观观门紧闭,有香火味,却无灯光。幸好天上还有明月,照着屋檐下的大钟,如斯清晰。

  谢长晏隔着一条街将马留下,自己走上前,沿着紫霄观的围墙走了一圈,北边果然封死了,没有道路。也就是说,想要去陵光殿,只能从此观内走。

  谢长晏不敢冒进,只能先找处灌木丛躲起来,身体抖个不停。

  掉到冰窟窿,匆匆擦干身体换上婢女的衣服偷跑出来,在寒风中快马加鞭地赶路……一系列的颠簸于此刻变本加厉地反应出来,身体的每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她咬紧了牙关,极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响。

  就在这时,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

  谢长晏的心沉了下去——孟不离!真的是他!他真的来了!来这个地方!

  孟不离策马来到紫霄观,直接从怀里取出钥匙开了侧门进去。

  谢长晏不敢跟踪,只能继续躲在灌木丛中,在心中默默数数:四十息、一百息、三十息。车停意味着马也要停,然后左拐二十步,右拐再直行……孟不离虽然跑得快,但如要禀事,会耽搁些许时间,那么预计再等一盏茶工夫,他就能出来了。

  谢长晏牙齿“嗒嗒”地颤抖着,将身体抱得更紧了些。

  不过,还是比想象的等得久了一些。等得她都生出些侥幸的希望时,观内传来了马蹄声,夹杂着车轮声。

  谢长晏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强打精神抬头,就见观的大门无声开启,孟不离赶着马车出来了。

  一童子的声音依稀从车内飘出来:“太医,药只带了……够吗?”中间的话没听懂,却已可断定:车中之人是太医。

  也就是说,此观真的衔接王宫,孟不离去宫里请太医,走的不是正式的宫门,而是此观。

  那么上次风小雅见她,就是在陵光殿。

  谢长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攥紧手心,不行,还得赶紧赶回去。娘亲帮她演了那么一出大戏,来让她验证心头的猜疑,自己怎能在这种地方晕过去,连累娘亲。

  谢长晏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扎了自己的胳膊一下,身上一痛,眼前的黑影便消散了。她打起精神找到马,飞奔赶回知止居。

  马身颠簸,月夜下的雪路一片白茫茫。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幸好脑海中还记着舆图,左拐,右拐,再右拐,到了。

  她跳下马去开后门,门内站着个婢女,见到她松一大口气:“姑娘可算回来了!夫人急死了,让我在这儿等着您……”

  谢长晏精神一松,黑暗再度袭来,她晕了过去。

  第38章 万物尽然(1)

  “呜呜”的笙声从白雾深处传来。

  于是谢长晏知道,她又做梦了,做那个重复过无数次的梦。

  她走进谢桥小筑,先朝游廊那头望去,二哥哥谢知幸果然在那里。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精致的鹰面面具,只留出嘴巴和下巴,用来吹笙。

  谢长晏忽然发现,他的嘴型长得跟风小雅很像,都是薄薄两片,唇角微垂,不怒自威的模样。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晃即过,她惦念着屋中的谢繁漪,朝谢知幸挥了挥手后,便继续朝主屋走去。

  她有很多话要问三姐姐。关于燕王,关于谢家,关于那无上荣耀的皇后身份……

  然而,当她推开门,屋子里是空的。

  没有谢繁漪,没有婢女,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面铜镜,孤零零地摆放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谢长晏朝那面镜子走过去,与人等高的镜子里就倒映出了她的模样。

  一瞬间,凤袍上身,金冠压发,沉重如山。

  谢长晏当即挣扎。

  可那绣着凤凰的金红色长袍紧紧地裹了上来,一层接一层,像茧一样要将她活生生吞噬。

  救命!谁来救救我!

  耳旁还有笙声。对了,二哥哥!二哥哥在外面,快进来救我啊,救救我——

  谢长晏突然睁开了眼睛。

  耳旁听到了一个尖锐而急促的“呜”音,跟梦境中袅袅动听的笙乐相去甚远,像把锤子,一下子震碎了梦境。

  谢长晏侧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灯烛跳跃,那人坐在灯下,像吸收了所有的光,一时间,周遭场景尽数虚无,只有他熠熠生辉,异常明亮。他手里把玩着从花插里折下来的一片兰花叶子,放到唇边吹了吹,发出的声音显然他自己也不满意,蹙眉间便将之丢开了。

  然后他伸手入怀,又掏出了一物,放在灯下端详。

  谢长晏悄无声息地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心头难分是惊是疑,是悲还是喜。

  身体热得厉害,有湿嗒嗒的汗不停地冒出来,整个人像泡在一个又热又闷的大瓮里,被慢火煮着,恨不得赶紧跳起来。然而手和脚都沉甸甸、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无异于一场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