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帅部正在竭尽所能从两广调运粮食过来，所以，如果是因为粮饷得不到补给这样的借口，会后，我不再希望听到。陈部长，我有意组建一支直属统帅部的宪兵部队，专事监督各部军纪，你以为如何？”

  陈诚点点头。部队违纪问题，土木系所属中央军算是好的，虽然也有，但是却不普遍。而且，土木系军官一向对军纪抓得很严，所以陈诚并没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这样的担心。

  “陈部长，这件事就由你牵头如何？宪兵部队来源，我建议采取自愿报名并按照统一标准审核的制度，规模就先定为一个甲种师万余人左右好了。”

  “可以。”

  论定宪兵部队的组建事宜，欧阳云重新将议题转到各战区部队的配置上。这算是今天会议内容的又一大肉戏，包括主席台上坐着的诸位大佬，大家都变得肃穆起来。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中国军坛的一次重新洗牌。因为战区司令长官具备相当的人事权力，又拥有统帅部调配物资的分配权，实际上等于把住了所在战区部队的命脉，所以虽然师长以上军官的任命必须获得统帅部的认可，但是却依旧有相当的操作空间将一些异己者挤走，将其军权夺过来。那些并不买学兵军和欧阳云的帐的旅长和师长们为什么会乖乖应召前来开会，其实就是生怕麾下部队会莫名其妙的被调走。

  客观而言，所谓的战区部队重新配置，算是一场分赃大会也不为过。桂系、川系、土木系，还有滇系，他们既然对欧阳云和学兵军表示了支持，那么欧阳云自然要回报以足够的利益，这也算是一种政治上的妥协。中央政府和最高军事委员会既然已经不复存在，所谓的中央军自然也没了存在下去的理由，自然也就成了被瓜分的对象。中央系大军中，土木系只占了三分之一不到，所以哪怕欧阳云要回报陈诚，不能动他的土木系，那余下的三分之二的部队也足够各家吃饱喝足了。

  当前中国军方存在的派系，剔除学兵军以及被学兵军兼并的东北军的话，那还存在中央系、滇系、桂系、川系、晋绥系、西北系、共产党系还有其它一些小的派系。这些派系里面，中央系算是被瓜分的对象，滇系和晋绥系还有一些小的派系因为并无重量级人物与会，所以等于没有发言权。共产党同样是联合政府得以成立的功臣，不过，因为该部军事力量在秦岭作战中损失惨重，所以并没能在统帅部取得位置。再加上该军和其它派系几乎都有矛盾，所以直接被排除在外。于是，重头戏就在桂系、川系之间展开。桂系的李宗仁和白崇禧，川系的邓锡侯，他们对中央军各部都了如指掌，自然都希望能将精锐调入已方阵营。激烈处，白崇禧拍案而起，直接对邓锡侯说道：“猴子，打仗非同儿戏，你光想着要能战之师，却不想想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们川军汉阳造用惯了的，猛然换上卫青式，我问你，你们军官的指挥水平能跟上吗？杀鸡的非要用牛刀，可小心割了自己的手。”

  白崇禧人称小诸葛，公认的兵法大家，他还真有本钱这么说。

  邓锡侯还没说话，坐在第一排的李家钰噌的站起来喝道：“我们川军的指挥水平怎样了？我们川军是没打过恶仗还是没打过胜仗？还是我们死的人少了？格老子的，你老小子别门缝里瞧人。”

  双方争夺的焦点是七十四军，七十四军能打，这是经过淞沪会战和长沙会战验证了的。七十四军现任军长为王耀武，他就坐在李家钰左边，听着台上的争吵，他面无表情，目光却不时的看看陈诚在看看欧阳云。

  王耀武和学兵军是打过交道的，而且说起来他还曾经摆了欧阳云一道，所以当他获悉学兵军入主重庆成为定局以后，他变得消沉起来，并做好了离开七十四军的准备。王耀武不是没想过拥兵自重以回报老蒋的栽培，不过，考虑到底层官兵并不反感学兵军，甚至还心有向往，再考虑到当前的战局，他思虑再三，打消了这个念头。“加入学兵军也不错，至少装备比现在好，饷银也高。”他曾经这样安慰自己的亲信。然而，他没料到的是，欧阳云居然没有收编七十四军成为嫡系的意思，反而便宜给了桂军和川军。桂系还好，李宗仁和白崇禧累年征战在外，积累了不错的名声和人望。但是川军算什么？炮灰而已，他们居然也想收编七十四军，这令王耀武心中十分不爽。这个时候，他反而希望欧阳云或者陈诚能够将七十四军要去。

  陈诚对七十四军确实是动了心的。不过，他连本系统的军队都肯放弃，自然不会为一支非嫡系出面。

  欧阳云是怎么考虑的呢？他当然希望能够收编全国各派系的所有部队，不过，他更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在全国范围内，他和学兵军资历还是浅了，必须得到李宗仁等老字辈的扶持，所以虽然心中有这个愿望，他还是强自压了下去。

  李、白二人和邓锡侯为首的川军大佬们越吵越凶，终于，陈诚看不下去了。当然，另外可能的原因，也许是他被王耀武“楚楚可怜”的眼神给打动了。他站出来道：“诸位先别争了。”看着欧阳云，他道：“既然是事关七十四军的，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听听该部官兵自己的意见？”

  欧阳云点点头，目光找到王耀武，点名道：“王军长，那就请你说说，贵部官兵自己是什么个想法。”

  第2291章 炮灰

  问是贵部官兵自己是什么想法，其实就是问王耀武个人的意见。欧阳云的目光其实很温和，但是王耀武的心脏却噗的一跳，很不争气的狂跳起来。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他咬咬牙讲出一番话来，居然要求直属统帅部指挥，能够被用到战事最危急的地方——“……我部在长沙久战无功，兄弟们心里都很羞愧，总想着能够找回场子，所以，我们希望统帅部能够给我们最危险的任务，也好让我们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作为中央军精锐中的精锐，在战事最危急的时候，老蒋依旧不肯放他们去前线，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外人无从知道，但七十四军却因此成为了众矢之的，引起了其他特别是一些地方军队的不满。用他们的话说：七十四军的那些龟儿子，武器装备最好，饷银最高，现在大敌压境，凭什么他们却在后方悠闲晃荡，而要我们这些连子弹都配不齐的上前线拼命？老蒋在台上的时候，王耀武可以不把这些闲言碎语当回事，但是现在，在欧阳云时代，特别是他曾经摆过欧阳云一道的情况下，他却不得不担心会不会成为川军那样的炮灰部队。他说出这番话，不仅将自己和七十四军摘了出来，算是做了澄清，还间接的向欧阳云表示了效忠。此时坐在主席台上的，谁不是老于世故的老狐狸，有着一双金睛火眼。王耀武话音刚落，邓锡侯和李宗仁对视一眼，刚才还争锋两队的两人，眼神中居然透出了一丝默契。陈诚同样若有所思，他看看王耀武，然后看向欧阳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身处乱世，虽然有同仇敌忾的大义，但是站在陈诚现在的高度，在大义之外，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还有许多。陈诚虽然是老蒋的亲信，今天的一切成就可以说是都奉老蒋所赐，但是他自己就未尝没有入主中央的雄心壮志。自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开始，各界政府粉墨登场，转马灯似的换个不停，因何？不就是因为军势吗？通俗点来说，谁手上有部队谁就是老大，如此，身为中央军的头号大员，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旦有一丝机会，陈诚又怎可能不动心？七十四军，称其为虎贲也不为过，哪方势力收入囊中都必然会如虎添翼，这就难怪邓锡侯和李宗仁、白崇禧会这么没风度的当众争夺了。原本，欧阳云冷眼旁观的态度，陈诚还以为他并没动心，或者是已经和邓锡侯、李宗仁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在王耀武说出这番话以后，他却猛然醒悟，欧阳云未必就没有动心，只不过因为他和学兵军当前的强势，所以他可以稳坐钓鱼台，静等王耀武自己送上门而已。心中有些不甘，不过转而一想，现在自己连土木系都无法保全，又哪有资格去争夺七十四军，遂，他强捺心头真实情绪，只是旁观并不发表意见。

  “贵部官兵真是这么想的？”欧阳云问。

  王耀武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好！”欧阳云站起来，环视左右道：“倘若我国家所有军人都如七十四军的兄弟这么想，何愁倭寇不灭？”然后转头征询陈诚的意见：“陈副部长，我以为七十四军英勇可嘉，值此前线战况紧急之际，当应树为榜样广为宣传，你以为呢？”

  七十四军英勇否？难道就凭王耀武这一番惺惺作态便能定义？这分明就是欧阳云想要收编七十四军，故意卖乖——陈诚心中忖道，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当然。”

  欧阳云微笑着转头问蒋光鼐：“蒋老，第一批换装用的武器装备到了没？”

  蒋光鼐有兼任后勤部长一职，这些事情正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应道：“轻武器是昨天晚上空运到的，明日，第一批重装当会运到。”

  欧阳云点头，看向王耀武，然后又扫视全场，道：“这一次入渝，在下面走动的时候听到这样一种说法，说学兵军之所以能成为日军克星，凭的就是比日军犀利的武器装备。我不否认，这确实是关键的一个因素。众所周知，日军的战术其实相当枯燥，玩来玩去就无外乎飞机、坦克、大炮！而学兵军无论是飞机还是坦克，亦或是大炮，甚至于轻武器，全都胜过日军一筹，所以，与日军交战，胜不足为奇，败了才奇怪。说七十四军是中央军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我想诸位没有意见吧？”

  没有人答话。王耀武听欧阳云提及换装武器装备，心脏更加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欧阳云还真有吞并已部的心思。那么，只要自己表示恭顺，那么未必就会被调离出去。吞咽下一口口水，他道：“总理过誉了。”

  欧阳云看向他，面上有笑容，然因为目光中精芒闪烁，却让王耀武心生惶惑，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欧阳云慢慢道：“王军长，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贵部将会被纳入第一批换装的序列。不过，你先不要高兴。七十四军既然号称中央军中最能战之师，以前对日作战不力，或许可以归咎为武器装备不如日军，现在，我给你们换全套我们学兵军的装备，我希望能够听到贵部的捷报。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欧阳云说话之前，射向王耀武的目光中不乏艳羡者，而他这番话说完，众人再看向王耀武，目光中却再无艳羡，转而变成了同情甚至于幸灾乐祸。

  “炮灰——”王耀武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词，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情愫，正视欧阳云，认真道：“好叫总理放心，倘若真给我军换装全套的学兵军制式武器，那么我们回报总理的必然是捷报，卑职有这个信心！”

  中央军中不乏能战敢战之将，这些人虽然未必就愿意惟联合政府和统帅部马首是瞻，但是放着不用的话当前情况下却绝对是巨大的损失。加上中央军的基数又太大，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欧阳云还真有通过战争淘汰一批的想法。当然，从长远来说，能在战争中生存下来的必然会是精锐，对提高中央军的整体素质有利，所以哪怕要背上清除异己的骂名，他也会坚持去做。

  与会中央军将领，没人不期待换装，不过，如果换装过后就要充当炮灰经历生死考验，这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胆量和决心的了。七十四军的命运决定下来以后，他们看向欧阳云的目光便有些变了。之前，他们或许还会因为欧阳云年纪太轻等其它原因可以做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领略了欧阳云这铁血无情的一面以后，他们虑及其“总司令”的身份，这才真正产生了一丝畏惧。

  第2292章 鸵鸟政策

  有了畏惧才会更好的服从。七十四军虽然没被分去川系和桂系，但是却因此将第一批被派上前线。前线战事正炽，就在前天还有噩报传回，在一些将领们看来，此时上前线无异于送死。如此，直属统帅部似乎也没多少诱惑力了。当然，也不乏一心抗日，真正做好马革裹尸准备的，他们看向身边七十四军将官们的眼光便带上了艳羡神色。

  七十四军可是老蒋绝度的嫡系，有这个榜样放在前面，接下来部队的调配便没有遇到多少碍难。当然，以各种借口拒不服从或者根本就没有将领与会的部队也不少，会后，顾恋云很快就拿出一份名单，这些部队一共有七个师并两个旅，涉及将近十万人。这些部队都是驻重庆周边地方的，他们共同的特点在于，实际上控制了这些地方的军政，并无粮饷之忧。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九点钟，散会后，欧阳云邀请主席台上的大佬们宵夜。宵夜后饮茶的时候，他将这份名单亮出来给众人看了一下，然后道：“看来还是有人心存侥幸，以为当前大敌当前统帅部无暇理会他们。我正愁没机会建立统帅部的威信呢，这算是送上门来的鸡了。”

  “总理决定杀鸡儆猴？”邓锡侯问。

  对于欧阳云的称呼，有称其为总理的，也有叫部长的，更有叫总司令的。而那些依旧叫他小长官的，则无一不是学兵军起家时就在军中的老人，这也算是他们的福利。

  陈诚放下茶杯道：“要摆脱当前危局，统帅部的威信是必须尽快建立起来，杀鸡儆猴不错，但是，会不会因此影响前线战事？要是被日本人抓住机会，说降这些部队，那——”

  欧阳云笑：“陈副部长多虑了。拒不服从统帅部号令的虽然有七个师两个旅，但在我眼中根本无足为惧。联合政府和统帅部的成立，乃是应全国民众的呼声，是顺应历史潮流之举，他们不思顺潮流而进，非要螳臂挡车，那是自寻死路。也罢，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狼牙的厉害。传我命令，告诉丁一，擒贼先擒王，这件事我就交给他去办了。最迟半个月，我希望听到好消息！”

  狼牙在南昌一带先后歼灭日军两个联队，陈诚对此有所耳闻。他原先还有所怀疑，但是现在听欧阳云这么说，他知道，这事应该是真的。狼牙乃是学兵军中最高端的战力，欧阳云居然动用了狼牙，其实从一个侧面反应出了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一念及此，陈诚越发肯定自己之前的决定。

  狼牙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欧阳云给丁一的期限是半个月。而仅仅过去两天，丁一就有消息传回，驻扎在富顺，对统帅部命令置若罔闻的新编56师，师长还有两个旅长悉数被他们活捉，参谋长被他们策反，该师不战而降。又过去一日，又有一师一旅的最高指挥官被狼牙击毙或者活捉……消息传出，重庆周边的部队全体悚然，军纪一下子都好了许多。

  欧阳云取代老蒋成为支那新的首脑，学兵军入渝组建统帅部，将统一指挥支那战局。这一消息传到东京，大本营当天的会议上，当米内光政将这一消息披露出来的时候，会议室内居然出现了短暂的集体沉默。

  “秦岭作战”当然无愧于一次伟大的攻略，不过，如果因此促成欧阳云和学兵军登上中国最高军政舞台，这却是日本人绝不愿意看到的。学兵军入渝前，“秦岭作战”攻略部队虽然遭到了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但是却依旧取得了摧枯拉朽的战绩。曾经，东条英机信誓旦旦的放言，称最迟月底，他们就能攻入重庆，届时就是中国政府流亡之日。甚至于，他都要求军部的参谋们做出了下一步作战方案，在攻取重庆以后，将会攻入云南，然后从云南攻入缅甸，再分作两路，一路攻略西藏，一路攻略印度……新的作战方案已经拿出了草案，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开会讨论通过了，然而，学兵军凭空杀出，却让这一切有了成了水中花、镜中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