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若不是完全知道我想说什么,不可能会有如此快速的反应。参加猜谜大赛的话,她应该能横扫全场吧。
但冰川老师更用力地抓著我的衣服,依旧浑身发抖。
一看就知道她很怕打雷。
既然如此……身为一位疼爱女友的男友,此刻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冰川老师,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学校里好像已经没人了。」
从窗户往外看,除了这间教室以外的所有地方都漆黑一片,连教职员办公室都熄灯了。不过这间庆花高中还有警卫在,也不全然只剩我们两个就是了。
话虽如此,对冰川老师而言,现在雷声越来越激烈,她应该巴不得赶快回家吧。所以我才如此提议……
听我这么说,冰川老师原本想点头同意。
但在点头之前,她彷佛忽然想起什么般咕哝了一句:
「啊,可是我有东西忘在教职员办公室……」
我们瞄了走廊一眼。
只见眼前的走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说点题外话,虽然只有一次,但我曾思考过如何区分冰川老师的「教师模式」和「一般模式」。
虽说不到脑力激荡认真思考的程度,但我猜冰川老师换上教师身分时就是「教师模式」,换上女友身分时就是「一般模式」吧……她本人好像没特别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说穿了,「教师模式」只是我擅自使用的一种形容,冰川老师当然不可能意识到。
回归正题吧。
或许是这个原因使然,冰川老师在学校时,基本上都是教师模式。
但有时候她也会在校内卸下教师模式。虽然有各种原因,但其中之一就是在我面前转换成女友身分的时候,哪怕在学校里也一样。
如果要再说出另一个原因──
──就是冰川老师心中的恐慌值突破极限的时候。
「~~~~~~~~!~~~~~~~~~~~~!~~~~~~~~~~~~~~~~~~~~~~~~~~~~~~~!」
(插图010)
从刚刚开始,冰川老师就一直发出乱七八糟的哀号。
理由很简单。因为外面的雷声轰然大作。
在那之后,我们在校舍中行走,为的是前往教职员办公室拿回冰川老师忘在那里的东西。
校舍里当然还有照明……但也只有最低限度的照明,所以四处昏暗,感觉非常恐怖。不仅如此,不知是不是跟闪电的距离越来越近的关系,感觉雷声也逐渐增强了。
我是不怕打雷,即使如此,本能上也不太喜欢。
我之所以能如此镇静,是因为冰川老师在我身边不停发抖。我的手臂被冰川老师紧紧──抱住,整个被埋没在她的双峰之中。平常我可能会专心感受这股幸福滋味,但老师的臂力实在太强,我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应该没事吧,不会瘀血吧?
「我、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么恐怖的地方!我想赶快回家啦!」
她已经恐慌过度,有点退化到幼儿阶段了。
这根本算不上「一般模式」了。这是冰川老师的新模式,「幼儿模式」。
说到新模式,如果是少年漫画,得到新的能力就能获得强化,冰川老师却只有逐渐劣化的感觉。真是毫无用处的新模式。不过毕竟很可爱,就别计较这么多了。
「好啦,冰川老师,马上就要到教职员办公室了。再撑一下吧?拿完东西我们就回家喽。」
「……嗯,我会努力。」
冰川老师──不对,真白妹妹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真白妹妹紧贴在我身上,努力往前迈进。
但最累人的是,每当外头闪现雷光时,真白妹妹就会说「什、什么时候?雷声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且紧张兮兮地在原地乾等。雷声大作时又会发出「咿呀啊啊啊打雷啦啊啊啊!」这种声音,几乎没办法前进。太可爱了吧。
然而教职员办公室映入眼帘后,真白妹妹就小跑步向前跑去。
看起来就像「我家宝贝大冒险」一样。只见真白妹妹直直往前冲,彷佛看到了要找的东西。糟糕,她的成长让我热泪盈眶,完全看不到前面了。
不过真白妹妹并不是因为克服了雷声的恐惧才会冲出去。
走进教职员办公室后,雷声忽然减弱。真厉害,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可能是因为教职员办公室的隔音设备不错吧。
进入教职员办公室后,应该就能安心一点了。
她彷佛大功告成般用衬衫擦了擦额头。
「呼……把忘记拿的东西拿完就回家吧。在学校留太晚也不好。」
「…………」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正当我心生犹豫之际,真白妹……不,冰川老师为了从座位上拿回忘了的东西,打开了抽屉。
看到这一幕时,某个东西映入了我的眼帘。
「…………咦?」
我无言了。
这在教职员办公室可能是稀松平常的场景,或许所有老师都会这么做。但对我来说,这一幕实在太震撼了。
冰川老师的抽屉中放著好几本笔记,每一本都写著我们这些学生的名字。
这些笔记意味著什么?
虽然没有明讲,但我勉强能推测一二。
我想起以前跟冰川老师的对话。
──可、可是,那不就得找出我到底卡在哪一关吗?老实说,我连自己哪里不懂都搞不清楚,连卡在哪一关都无法掌握……
──这倒不用担心。
──我已经从过去的教学过程中找出你的弱点了。
当时我还以为,冰川老师只把我当成特别的存在。
但要是我会错意了呢?
如果冰川老师会对所有任教的学生都一视同仁呢?
这样的话,我不就──
就在此时。
「吶,雾岛同学,你别逞强喔……?」
冰川老师忽然用一般模式的口吻这么说,并盯著我看。
被那双温柔体贴的眼眸这么一看,感觉好像要把所有真心话都说出来了。
但我想尽办法挤出笑容说:
「没、没事,冰川老师,我没在逞强。」
「真的吗?受不了的话要说喔。没必要自己撑著。」
「唔。」
冰川老师说了如此贴心的话。
光是这句话,我那濒临极限的情感差点就要溃堤了。不行,我配不上她,应该有更适合她的人才对──这股念头不停在脑海闪现。
「老、老师,其实……」
就在我终于忍不住要说出这些话时──
「唔!」
外头闪过一道强光后,雷声再度劈落而下。
不只是冰川老师,这次连我都浑身一震……吓、吓死我了。我完全忘记外面在打雷,才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个正著。
可是──
「「啊……」」
由于刚刚注意力被雷声拉走,我这才发现冰川老师泪眼汪汪地看向窗外。
外头的雨势比刚才更强了。
或许是因为如此,虽然速度缓慢,但校舍玄关处渐渐被雨水侵蚀。那里还放著别班同学为了筹备庆花祭制作的各种道具──
说时迟那时快。
「唔!」
冰川老师急忙地冲出教职员办公室。
咦?怎、怎么了?我跟在老师的身后跑出去──但也隐约察觉到她前往的方向。
果不其然,冰川老师的目的地就是校舍玄关处。
为了避免被雨淋湿,冰川老师将道具拖进校舍内,却因为害怕雷声迟迟没有进展。既然如此,我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冰川老师!我来搬吧,你回去校舍里面!」
「对、对不起,雾岛同学!」
「没事,别这么说!」
能帮上冰川老师的忙我自然高兴,当然不成问题──可是这个道具未免太重了吧!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缺乏运动,但这个道具几乎跟我一样高,没有想像中这么容易。
即使如此,我还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道具拉进不会被雨淋湿的范围内,随后便累得瘫倒在走廊上……不行了,我暂时不想再干体力活了。
「辛苦了。谢谢你,雾岛同学。」
「不,我还好……冰川老师你呢?」
「?没事啊,怎么了……?哈、哈啾!」
冰川老师的衬衫已经被雨淋得湿答答了。
由于我是中途接手,没有淋得太湿,但冰川老师是在最容易淋到雨的时候把道具拉回来的……难怪她会淋成落汤鸡。
「冰川老师,赶快回教职员办公室吧。这样会感冒。」
「也、也是。哈、哈啾!」
可恶,要是这时候我有带可以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就好了,但现在穿的是夏季制服,当然不会带那种东西。该怎么说,我在这种时候真的很不走运耶。
「但幸好大家的成果没有白费。」
「咦?」
「你想想,大家做得这么努力,要是被雨淋湿让一切泡汤的话,就太可惜了吧?幸好没酿成这种惨剧。」
「──我还是希望大家在庆花祭只留下美好的回忆。」
……啊,原来如此。
虽然大概能猜出冰川老师此举的理由,但听到这句话,才终于确定下来。
尽管害怕打雷,自己也会被雨淋湿,她还是奋力守护学生制作的道具。因为她一心一意想让学生只留下美好回忆。
……果然没错,冰川老师就是这种老师。
那……
「庆花祭如果圆满落幕,冰川老师会开心吗?」
「咦?嗯,那是当然……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再次确认而已。」
「?」
听我这么说,冰川老师一脸惊讶地歪著头。
但是,光有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邀请有知名度的配音员,也不懂会议流程。若要将问题一一列举,恐怕会没完没了。
尽管如此,我心里涌现出想让庆花祭成功的念头了。
或许有机会见到配音员。跨足新领域,可能也会离「大人」更近一步。最重要的是,若能让冰川老师开心──我就只能全力以赴。
我握紧拳头。
虽然我还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光凭我这点程度的能力,感觉一切都束手无策。
但在我眼中总是优秀干练的冰川老师,应该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好每件事。
她是用刚才看到的那些笔记,进行分析和反覆尝试。正因如此,冰川老师才能给出适切的指导。因为冰川老师自己也说:
──所以,要提升雾岛同学的成绩,乍看之下不太容易,其实很简单。
──只要把卡关的部分重新搞懂,就能顺利进行到现在正在学习的章节。
──光靠这个方法,你就能进步。
冰川老师说过这些话,而这一定是实践后的成果。
相较之下,我又做了什么?
像我这种人,要是不经历反覆尝试,根本不可能完美胜任代表的工作。
即使不知道从何下手,但总会有适合的方法。
我才会再次确认自己应该拚命追赶的那道背影。
◆ ◆ ◆
「咦?真白老师,今天也要去执行委员会啊?」
「是呀,我毕竟是协力顾问嘛。」
庆花祭执行委员会开始运作后,过了一个多星期。
手边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便离开教职员办公室。
我的目的地自然是分给庆花祭执行委员会使用的教室。
但来到教室后,我并没有马上走进去。
我将教室窗户推开一个小缝往内看。
对象当然是我的男朋友──
「你也要找拓也哥吗?是要过度保护到什么程度?」
「唔!」
我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原来是小樱同学站在身后。
小樱木乃叶同学。她是雾岛同学当前住处的房东女儿,也是雾岛同学的童年玩伴。
尽管从雾岛同学口中听过她的事迹,但我前阵子才终于有机会见到她。她也是知道我们是情侣关系的少数人物,可是……小樱同学过去从未在校内跟我搭话。到底怎么回事?
小樱同学当然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只是打从心底毫无兴趣地说:
「反正你就是在担心拓也哥吧……没问题啦。」
「好像是呢。感觉他最近很努力。」
有段时期他真的非常辛苦。
但他最近变得很有行动力,感觉已经跳脱那段时期了。
虽然他一直在摸索方法并反覆尝试,不过确实一步步往前迈进了。如今他会积极与其他学生沟通,工作进度似乎也逐渐踏上轨道。
这副模样,跟前阵子K书集训时很像。
小樱同学眯起眼睛,用有些怀念的眼神看著在教室里奋斗的雾岛同学。
「冰川老师,你太小看拓也哥了。」
「或许吧。毕竟他以前还主动跟我告白,让我接受他的心意。」
「唔哇,烦死了,居然放闪。」
小樱同学露出厌烦的表情,我却只是轻轻笑了几声。
是啊,没错。
雾岛同学不会轻言放弃。对这一点感触最深的人就是我自己。
但我还是会像这样,带著过度保护的心情在远处默默守望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我应该最明白这一点才对。
我们之间还有一步,问题依然堆积如山。
可是我有种感觉。虽说极其微弱,但我确实听见了齿轮开始慢慢转动的声音。
「……对了,小樱同学怎么会来这里?是说,你怎么会对雾岛同学的情况这么清楚?」
「只、只是恰巧猜到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