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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稷山河剑第114节(2 / 2)


  她倒提着剑,带着上涌的血气往外走,没出几步,刚要回头问问怎么下山,面前景色瞬转,人已到了山脚。

  耳边是赵鹤眠未散的声音:“将你送出少元山还是可以的。剩下的路你真要自己追了。”

  倾风大声叫道:“等等,太阳落山的方向……现在没太阳啊!哪儿啊!”

  赵鹤眠该是听不见她声音了,不作回应。倾风转了一圈,决定背对着少元山往前走,大方向总是不会错的。

  只是她靠一双腿,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林别叙。赵鹤眠这厮比陈冀还不靠谱,关键的话一句没说,全要靠她自己领悟。

  倾风一路腹诽地往前跑,不多时,又听见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鹰隼在远处高空巡视,那几人搜寻了一圈不见倾风踪迹,说话没了顾忌,朗声道:

  “哪里去了?不会真上山了吧?”

  “在我昌碣城外来去自如,定是有人接应!”

  “九尾狐打的什么主意?该不是在附近设下密道了吧?”

  王道询竟是带人一路寻到了此处。

  这不巧了吗?

  倾风循着声音火速追去,对面的鹰隼察觉她的身影,跟着鸣叫发出示警。

  谈话的几人立即停了商议,策马奔来。

  两方人很快打上照面。

  王道询的神色隐蔽在夜色里,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反正说话的态度仍是恭敬有加,朝她抱拳道:“狐君,为何深夜来此偏僻之地?我当您是出了什么意外,特意差人来寻。您若是有……”

  倾风阴沉着脸冲上前,一剑鞘将人拍了下去。

  “有旧下回再叙,借你的马一用啊。不还!”

  第130章 千峰似剑

  (少侠,我见你长得很合我心意)

  苍凉古道上, 原本光秃的贫土,生出了片一望无际的新草。

  再过几年,东风吹遍, 这荒僻之地该也能有副焕然的春意了。

  牛车顶着炽盛的太阳,穿过狭小的山谷。板车上铺了层松软的干草,林别叙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终日飘散的游云,触绪纷来, 诵了句应景的诗:“‘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

  前头驾车的大妖正抱着双臂假寐,闻言用两根手指顶开斗笠的宽沿,露出冒着青茬的下巴,和半张颇具威仪的脸。

  干巴巴地接上一句:“听闻先生曾也是妖境的人,那此番该是久别归家才是。何况,满打满算,您回来该见着三回月了。”

  “归家?”林别叙深觉好笑,嗟叹道, “迎我的无一亲朋,唯有一群悍匪。算是归的什么家?”

  大妖听出他满腔怨气, 虽油盐不进,脾气倒好, 并不计较他的几句辱蔑。从边上的包袱里摸出一块饼, 想了想, 掰了一半, 递到身后, 说:“先生, 吃点东西吧。”

  “不吃。”林别叙很有骨气地道,“不吃嗟来之食。你就运着我的尸体,回去找你主子谢罪吧。”

  大妖便将手收了回来,淡淡地道:“先生何故与我置气。半块饼给您放着,想要再同我拿。”他想说不吃就不吃。他们这些所谓的文人风骨,多饿几顿准能治好。

  林别叙在刑妖司里不说一呼百应,那也是万人尊崇,哪受过这样的闷气?越想越是咽不下,翻了个身,手上两根铁链碰撞着作响,将他火气也给点了起来,嗤笑道:“将军的脑子里若是只能有一根筋,怕是都得写着你主的大名。不知你为他这般出生入死,他可曾顾虑过你的性命。这份忠肝义胆,拳拳之心,别是空付了吧?”

  “所得不多。一帮愿意为我卖命的兄弟,以及妖境而今盛兴的国运。我此生夙愿已偿,便是明日就为我主以身殉义,也是死而无憾。”大妖平静地说着,侧过身来看林别叙,“倒是先生,在人境也有十来年了,不知是否有交到能赤诚相见的朋友,或是志同道合的友人呢?往后人境那边知晓您的身份,会有几人唏嘘几人愤慨?几人敢提刀来救?”

  林别叙被他戳中痛处,心脏犹如被毒蝎的尾针蛰了一下,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唇角渐沉,抿成一线,片刻后又和颜悦色地笑出来,嘴里尖酸地道:“那可未必。将军前路记着小心,别平白摔了跟头。我认识的人大多记仇,见面就动手,不讲礼数。您小心受伤。”

  大妖不以为意地道:“先生通达明哲,洞察事理,何苦自欺欺人呢?”

  他浓黑的眉目里写着“古板固执”几个字,行事作风直来直去,有种不知拐弯的愚鲁。

  偏偏每句话总是切中要害,一脸诚心相劝的时候,仿佛那表面的粗笨仅是刻意的伪装,讽刺的意味便显得尤为浓重,将林别叙气得够呛,积了满肚子邪火。

  林别叙正要开口,大妖熟稔地接了一句:“先生不必同我说什么为人处世的道理,什么墨子、老子、孔子之类的圣人格言,我都听不懂。”

  林别叙:“……”

  奇了,禄折冲怎么就没被他气死?

  大妖又摸出那半块饼,说道:“先生吃吧。纵然这饼又冷又硬,不好入口,您早晚还是得吃的。此去都城尚有万里之远,您若惦念着您那不会来的朋友,吃不下这口饭,那我只能亲自喂您吃了。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他粗犷的脸庞被斗笠的阴影遮挡了大半,一双刀疤横陈的手伸在半空,耐心地等着林别叙回应。

  路面坎坷,牛车驶得摇摇晃晃。大妖脸上那片稀疏的影子跟着摇曳不定。

  林别叙自嘲地想,是了,倾风不定还无知无觉地在床上躺着,他做什么要赌这口气,犯这样的蠢?明明向来独善其身,哪里不是去?又何须指望别人?

  而今他满头满脸尽是沙尘,一席衣衫也遍布污痕,拿什么来装一身清高?今日觉得这屈辱难以下咽,来日难道要咬着牙和血吞?那可真是笑话了。

  有木则栖,有流则从,才是他这种无根浮萍的处事之道。

  作何执迷?

  林别叙眸光晦涩,看着那半块饼,心中有道极微弱的声音在与理智交织拉扯。良久后,手指动了动,还是不识趣地别开脸。

  他温和笑道:“今日反骨作祟,就想吃点苦头。对不住你好言相劝了。”

  大妖见状失了耐性,伸手朝他探来。

  还没碰到他的肩膀,便被眼角猝然袭来的一抹光刺得心头一颤,脸上那冷静自持的神态崩开一条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