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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1 / 2)





  马东长惊讶不已,邢慕铮虽说身为主帅,但素来尊敬比他年长的将士,这般打断洪泰的话还是头一遭,更别提不悦如此外显。

  洪泰重重叹气,“慕铮,洪哥知道你重情义,但这事儿着实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虽说永安多数人不知道这回事儿,但总有一些人知情,万一他们在陛下面前参上一本……还有陛下,这旨是他下的,他能不知么?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带着弟妹去了,岂不是摆明了跟陛下作对,他老人家心里怎么想?我可算是与陛下一块儿长大,对他的性子很是了解。他现下虽专注修行心志淡泊,但他该计较的还是要计较,若他一个抗旨的名头压在你头上,这可是证据确凿啊!到时候即便有千张嘴,都恐怕说不清这事儿!弟妹,你纵使不替自己与慕铮想,也得替我大侄子想想,万一这惹怒了龙颜,把小儿也牵连进来,这可不好办!”

  洪泰一口气说完,院内一片死寂。

  邢慕铮脸色已很是难看,他不想洪泰竟长篇大论,这分明好好的一件事,现下被搅得一团糟。

  钱娇娘沉默须臾,十分正经地对邢慕铮道:“侯爷,我觉得洪爷说得极有道理。”

  洪马二人眼前一亮,这妇人还算能说得通道理。有救!

  邢慕铮脸色更沉,钱娇娘却面不改色继续道:“既如此,不如咱们分头行动,我带了丑儿去看马球,横竖侯爷不去,他们也不知道我娘俩是谁。侯爷便去洪爷府上坐坐,顺便把我跟丑儿的见面礼接回来,岂不两全其美?”钱娇娘新学了这“两全其美”的语句,用在这里果然不错。

  好个“两全其美”,她就是想将他一脚踢开,自己与丑儿快活!邢慕铮原还怕她听了洪泰的话伤心难过,现在想来是他犯傻了。

  洪泰与马东长不料钱娇娘这算盘打得全无妇道可言,这不说自己老实在家待着,竟是把主子爷踢边儿,她自己寻乐子去。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妇人,慕铮竟还为了此妇违抗圣旨?这莫非是中邪了不成?

  邢慕铮臭着脸道:“帖子还在我这儿,你若没有帖子,即便到了地方也是白费功夫,你也莫想我给你,单是你与丑儿看,我就不看了?其他的妇道人家莫管,去外头找丑儿!”

  钱娇娘见她这好办法他不听,遗憾地看了洪马二人一眼,便是走了。烟萝与三婢在不远处站着,见钱娇娘往外走,忙跟了上去。

  待钱娇娘走后,邢慕铮也没个好脸色,“二位兄长,我虽知你们是好意,但我并不领情。我邢慕铮做事何时心中没谱,还要哥哥们来替我操心家事。”这话有些重了,但邢慕铮气呀,他好不容易慢慢打开一条缝儿,这恐怕是又啪唧一声关上了。

  马东长拉了邢慕铮一把,苦口婆心道:“兄弟,别的事儿咱们老哥都知道你胸中乾坤,只是英雄难过的可不是就是美人关?你可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多少好汉都栽在这上边了!”

  邢慕铮叹一口气,“既是过来人,更当理解我的苦处。我半生悬命孤寂,二位兄长莫不是要我下半生也不得圆满?你们不必担心,如今倒是我最怕死的时候,我断不会拿命去与陛下对峙。”

  邢慕铮向洪泰与马东长告了罪,自己拱手先走了。洪马二人留在院中,面面相觑。

  邢慕铮虽让人带了闪电,但他并不上马,而是一个跨步跃上马车。里头钱娇娘带着邢平淳坐在正中,邢慕铮一个眼色过去,邢平淳乖乖地挪到了一旁,钱娇娘再一个眼神过去,他再乖乖往边上挪。钱娇娘便挪去与邢平淳同坐一旁,邢慕铮独坐主位。

  邢慕铮:“……”

  马车很快啪嗒啪嗒地踏在青石板上小跑进来,车厢内出奇地安静,钱娇娘搂着邢平淳,随着车儿一颠一晃。邢平淳是个闲不住的,他憋了一会儿,问:“爹,两位世伯也去看马球么?”

  “他们不去。”邢慕铮睨向钱娇娘,见她面色淡淡,移脚顶了顶她的脚,钱娇娘缩回裙摆下,邢慕铮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洪哥叫你只管许愿,他都送。”

  钱娇娘勾了勾唇,“倒也不必,藤上强扭的瓜总是不甜。”

  果然她这不声不响总门儿清。邢慕铮暗叹一声。

  “娘,这话啥意思?”邢平淳好奇问。

  “……我是个不识字的人,只会说不会解释,你问你爹。”

  邢平淳求学若渴的眼神又看向邢慕铮,邢慕铮接了烫手山竽,面无表情,“明儿问先生。”

  可怜好学少年的一颗上进的心,在爹娘处受了西北风般的摧残。

  因此一路再无他话,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到了郊外马球场。

  第一百三十章

  建在永安城西门外的马球场是由泰康帝亲自督建的马球场,泰康帝曾痴迷马球,命人找了块风水宝地做了球场,只是才建了一年,外敌入侵,民生哀道,百官齐谏皇室贵族减少玩乐,勤于抗战安抚民心。泰康帝虽爱玩,但更不想当亡国君。因此马球场从此便废置了。直到邢慕铮破敌得胜归来,永敬伯才请求重开马球场。那会儿的泰康帝已将心思全都转向炼丹,本不想再开,杭相劝说叫燮朝男儿多玩马上之嬉,不仅强身健体,也能叫人精通马术。泰康帝一听有理,便大手一挥重开马球场。

  永敬伯覃文植是世袭祖辈得来。燮朝爵位分公侯伯子男五位,公爵赐封为皇室宗亲者,其余异姓功臣自其余四位中赐封。覃父因护驾有功赐封一品侯爵,世袭到了覃文植这一代就已降为了伯爵。当初赐封邢慕铮时,泰康帝原定是世袭罔替,便是无论几代袭位都是侯爵之位。但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他们以为邢慕铮尚有封地,倘若罔替超品,邢家难免权势过大。泰康帝只能作罢,只是私下暗示邢慕铮,如若他邢家世代忠良,他就保他邢家世代荣华。此为他话,暂且不表。

  话说覃文植不甘空有世袭之位,一心想大展身手获泰康帝青眼,如今终于求来这差事,可是卯足了劲儿撸着袖子干。今日这场比赛为十支队伍四强之战,两场比赛的获胜者将于万寿节当日决一雄雌,本是覃文植用来遥贺皇帝万寿无疆之举,不想泰康帝突地临时起意,将御驾亲临率百官前来观赛。覃文植可谓又惊又喜,成日里跟打了鸡血一样,没日没夜地泡在马球场,只差睡在这里头了。

  今日他发帖请来许多马球行家,想请他们指导一二。覃文植听闻定西侯到了永安,连忙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派人送去好礼和帖子,一则自是想趁机与邢慕铮交好,二则他听说邢慕铮在军中也鼓励将士马球之嬉,想来也是同道之中。回报说邢府收了帖子礼退了,覃文植还以为没戏了,谁知定西侯竟赏脸来了,还携妻儿一同来观看。彼时覃文植正在督促下人赶紧把帐子搭好,听得人到了,一时竟还不敢置信。待再三确认了,覃文植忙整理衣冠快步穿过马球场。路过洒地的奴才面前,还顺口骂了句:“不长眼的狗崽子,你磨磨蹭蹭地做什么,若是敢偷鸡摸狗,小心爷打断你的狗腿!”

  “爷。”来叫他的近侍忽而低低唤了一声。

  覃文植闻言抬头,只见马球场入口之处立着华衣锦服的一对男女,身边跟一小儿,与那男子极为相似。男子身着靛蓝长袍,女子穿着绯红大袍,怎地……满脸惊恐之色指着他?覃文植曾见过邢慕铮一面,自是认出了那靛蓝衣袍者就是定西侯,他身边自是侯爵夫人,只是为何如此古怪指他?他确实从未见过侯夫人呀!

  覃文植满心疑惑,脚步更快,只见那侯夫人忽而捧心,竟似心痛难忍。覃文植愈发不知所措,他走到二人面前,面带微笑与定西侯夫妇行礼,话音还未落,他就听定西侯夫人问道:“永敬伯爷,那人究竟在用什么浇地?”

  覃文植抬头,定西侯夫人伸手指向他身后一处,他顺着纤指回头,才知侯夫人原来指的是洒地的奴才,大抵是侯夫人从未见过这等粗活,故有一问。覃文植放下心来,笑道:“侯夫人有所不知,一会儿马场上跑起来容易扬灰,故而得叫人把灰先给压了。”

  “我知道,”钱娇娘手指抖了两下,“这大兄弟说他用的是油浇地,这是真的么?”是他们吃的那个油么?

  覃文植一愣,随即笑道:“正是,鄙人听得谁人说用油浇地,比用水浇地更吸灰,今日便来试上一试。”

  钱娇娘一听差点儿没缓过气来。她原连油也吃不起,一勺油能跟丑儿吃上一两月,可是这永敬伯,居然拿油来浇地?他这浇的不是油,是白花花的银子呀!钱娇娘只觉心痛难忍,认真与覃文植道:“伯爷,咱们打个商量,还是用水不用油成吗?我怕我马球还没看,人就背过去了。”

  “啊?”覃文植一头雾水。

  邢慕铮道:“永敬伯,用油浇地未免奢靡了些,细细洒些水,也是一样的。”

  覃文植生在永安侯门,自幼锦衣玉食,哪里听得明白,“侯爷此话怎讲?这油又不是甚稀罕之物,又怎会奢靡?”

  “伯爷,这油于你而言不是稀罕之物,但于老百姓而言可是稀罕物,许多老百姓连油也吃不起哩。”

  覃文植不解,“为甚要吃油,吃肉不就好了么?”话说这油是用来吃的么?他怎么从未吃过?

  钱娇娘瞪着一脸无辜求知的覃伯爷,可想一掌扇了他去。他怎么这么会投胎呢!

  “世叔,油是煮菜时用的,放了油,菜可香了!”邢平淳脆生生道,“连老鼠都爱吃油!”

  永敬伯半知半解地点头,他尴尬笑道:“我一心想办好马球赛,竟连这般重要的事也疏忽了,我这就叫他们换水来!”永敬伯心里虽不以为意,但嘴里倒急得很,叫身边奴才立刻去换水。

  比起这微不足道的事,覃文植更关心邢慕铮对他布置的马球场有何高见,他请邢慕铮与他一道四处看看,并招来两个奴婢,叫她们先送侯夫人去高台的遮风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