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他忽然睁开眸子，低了点头，下巴蹭到了她柔软的发顶。

  黑暗中，他开口：“明天上午有事吗？”

  苏莺的心脏蓦地一悸，登时清醒不少，她睁开眼，眼前一片黑，但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

  她脑海中闪过近两天的事。

  昨晚让她等了整晚彻夜未眠，今晚看着视频里的她，对面前的她说“没你好看”。

  他其实，从来就不了解她，也并不把她放在心上。

  所以才不关心她有没有睡好觉，所以才认不出视频里的人就是她。

  苏莺沉默了一秒，旋即轻声镇定地回他：“有，学校开学典礼，学生会要做事的。”

  单羲衍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下表示他知道了。

  他自然也没看到，几乎要把脸埋进他胸膛的女孩子在说完这句话后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如果是前几年，单羲衍想约她，问她有没有空，不管有什么事，苏莺绝对都会直接推掉，选择去和他约会。

  因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和他约会更重要。

  可好笑的是，过去的四年，他几乎没有这样正式的约过她，问她某个时间有没有事。

  而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迟迟等不到他给她的一丁点真心，她对他的感情也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

  她不能否认，她依然很爱他。

  不然也不会甘愿做别人的影子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但有很多事情，她不能不考虑。

  明天的签约，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不能丢。

  苏莺又渐渐地睡了过去，只不过这次，深陷梦境。

  她在梦中回到了四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她站在殡仪馆门前，亲眼看到他脚步匆匆地朝她走来，然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拥着她，在她的耳畔处悲怆又喜悦地低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地唤她“莺莺”。

  他的嗓音哽咽，像是失而复得后的喜极而泣。

  后来苏莺才知道，他当时唤的，不是“莺莺”，而是“樱樱”。

  他死去的女朋友的名字。

  梦中他的怀抱很温暖，她曾经也真切地感受过那种将她一瞬间从黑暗深渊中拯救出来的阳光暖意，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却怎么都寻不到他曾经带给她的那束温暖的光。

  周围涌过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吞噬，残渣都不剩。

  她冻得瑟瑟发抖，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取暖。

  同样被梦缠绕住的单羲衍正在梦境中努力跟着他眼前那道纤瘦的身影往前走，背对着他不肯回头的她留着一头柔顺及腰的黑色直发，她越走越快，全然不顾在后面不断喊她男人，单羲衍想追上她，奔跑起来，可眼前却起了雾，迷雾浓重，他完全看不见自己紧紧跟着的女孩子。

  须臾，浓雾渐渐散开，走在他眼前的人不再是那头黑长直，而是飒爽张扬的蓝黑色及肩略卷发。

  他又唤了一声，就在走在前面的她要回头的那一瞬间，单羲衍倏的被一声如同梦呓般的轻泣给惊醒。

  他睁开眼，意识不太清醒地扭过脸，看到苏莺没有盖被子，整个人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在床的另半边。

  似乎是做了梦，正在发出小猫一样的轻轻呜咽。

  房间里还开着空调，单羲衍扯过被子，给她搭在身上的那一刻触到了她的皮肤，冰凉一片。

  几秒钟后，他又伸手拉过她，连人带被地抱在怀里。

  在自己发出轻泣的刹那间就蓦然惊醒过来的苏莺还没从梦境中抽离，就被他给从身后紧紧地拥住。

  旋即，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

  有泪滴顺着眼角滑落，她咬住唇，隐忍克制地抽噎了下。

  单羲衍喊了她一声：“莺莺？”

  苏莺假装没有醒，没有回应他，他又唤：“苏莺？”

  苏莺紧紧闭着眼，咬紧嘴唇，无声地掉眼泪。

  她不敢回他，因为他倾心的温柔，只存在于这种时候。

  她贪恋他给的属于她的哪怕一丁点零星的温柔。

  单羲衍似是轻叹了口气，又在她的耳侧烙下浅然如蜻蜓点水的一吻，而后就这样抱着她继续睡了过去。

  .

  隔天清早，苏莺醒过来的时候，单羲衍已经离开了家，偌大的卧室中双人大床上只剩下了她自己。

  苏莺拿过手机来，看了眼。

  没有他的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