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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第164节(2 / 2)


  单良道:“等拿下了张世恩,消耗恐怕会更大,您又停了州府催缴租税。”

  公孙佳道:“那个必须得停,不停,就是在为渊驱鱼,”她的脸冷了下来,说,“当年,陛下与我外公他们,为什么起的兵?为什么能壮大如厮?别的我不懂,自家怎么发家的我还是知道的。”

  单良道:“是。我已重新规划了,他们给口粮,比照士卒的减半。饿不死,也不能让他们吃饱了。这些人不可相信,不能给他们再有拿刀的力气。等朝廷判决下来,派了人来接手,再说。”

  “行。照看一下,有伤的别死了。”

  “君侯太小心了,”单良说,“您仗也打赢了,对百姓也爱护了,我派人打听了,您的名声挺好,都说您不愧是烈侯的女儿。对这些逆贼又何必……”

  公孙佳道:“这是我的考验,打赢了不是考验,怎么赢的、赢了之前的布置、赢了之后的安排才是。先生,我快累死了,我觉得我快要生病了,打完这一仗我肯定给躺半个月。我这个样子,难道能长年征战不成?我的卷子,与寻常将领不一样,他们答的是战争,我写的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得写得好好的,给陛下看,给所有人看。他们可以不喜欢我,但有事的时候必须能想到我。”

  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公孙佳太阳穴突突地跳,单良见状,忙说:“我明白了,君侯说的是,您休息,我再去把账盘一盘,将您的奏本再润色一下。”

  公孙佳这一夜也没怎么睡好,她虽然心大,但是睡眠很轻,帐篷不隔音,这么些人集中住在一起本就吵闹,军中不断的巡逻,有士卒打赢了开心地唱歌,这些是不能阻止的。再有,伤者的哀嚎、死者亲友的哭声……

  天一放亮,她就昏沉沉地要爬起来。再闭着眼睛让单宇给她洗脸穿衣,吃饭的时候才张开眼来。眼睁开了,各路将校都不等招呼就过来了,谢普等人也早早起来往大帐里来。各府的长官、驻军的军官也来了,公孙佳忍住了起床气,笑得咬牙切齿的:“诸位勤于王事,令我感动!”

  各路将校非常的兴奋!都等着下一仗!本来!烈侯家打仗对付这么点子人都不应该拖太久的!公孙佳第一仗安排得挺漂亮的,他们等着她下面的安排,拿下张世恩,大家一块儿回京领赏去!

  这一路来得漂亮,连谢普那样御史世家出来的人都没挑他们的错。往朝廷报的信都是“秋毫无犯”,朝廷回的公文、皇帝下的旨意里表扬的态度溢于言表。哪怕没拿到人头,跟着公孙佳这一路,回去风评也能变好!

  不亏!

  钟佑霖等人也兴奋,第一次随军出征就这样,他们也开心。钟佑霖连夜写了三千字的记录,厚厚的一叠纸,封起来写封皮的时候抬手写了给老婆,写完了才发现——不对,好像得给外公!又拆开了封皮,加了好几页纸,把表妹好一通夸,才重新封起来。

  容持等人自不用说,谢普也是一样,他这一批文官里年纪最长,是见过世面的。本以为武将们做事粗疏,但公孙佳不同,她的风格更加庙堂。怨不得陛下要用她,若天下领兵的都这样,该有多好!

  各府主官更不用说,剿平匪患当然是好,可是没他们什么事就不对了!怎么也得蹭点功劳出点力,不为奖赏,是为了“将功折罪”。巴望着公孙佳给他们也派点活计。

  荣校尉也挺兴奋,他一夜没睡,先审汪斗,再提了汪斗的几个头目。连同他的手下从贼人家眷那里问出来的消息一综合,他也交出了一份报告——汪斗与张世恩决裂的真相。

  张世恩有颗不安份的心。他只要拖着,到时候边患一起,他于腹心之地起义兵,这天下是谁的,那还真不一定呢。再不济,也能割据一方,有新帝的时候他也能投资一下,做个元勋。他对汪斗说过:“本朝开国二十年,剿匪平边患又是十几年,如今北方边患又起,看着也不像是个太平天下的样子。我为何不可乘势而起?现在只要能拖下去,必有机会。官兵来剿,我们进山,官兵一退,就劫各州府库。”

  汪斗与他不一样,既没读过书,也不是什么好“奇货可居”的富贵人。他一个土里刨食的人,造反是不得已的,三个兄弟都死于边患,他是不想有乱世的。他家这几年惨是惨,没边患的时候还是能活得下去的,不幸是抽丁抽上了,这找谁说理去?这要再闹起来,他全家能剩几个人,是真的不好讲了……

  他劝张世恩别这么损,天下大乱都是人命来填,他是要个公道,只要事情闹大了,朝廷派人来听他的冤情,就算要他死,那也得证明他不是个天生的乱民,他爹死得冤,害死他爹的县令得受罚。

  张世恩不听,又忌惮汪斗才是最初倡议的人,不少“元老”还都比较欣赏汪斗。一个是爱耍心眼的,一个是还算耿直的,有心算无心,亏得汪斗人缘不错、人也不笨,得到了消息张世恩要并吞了他,干脆一拍两散。只是张世恩出身好,好些人更愿意跟着张世恩,他只带走了三千人,据他说,张世恩手下有六、七千号人,因为劫了县里的仓库,衣甲兵器都还充足,粮草也囤积了一些。

  具体物资有多少,汪斗不擅长这个,他说不清楚。

  钟佑霖听完了就大怒!那是他外公的天下!破口大骂:“杀千刀的贼!怎么敢?谁说天下乱的?还要等边患?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遣词造句充分显示了他虽然平时装得跟斯文人一个人,其实真的是钟家子孙。

  公孙佳摆了摆手,他就住口了,期待地问表妹:“咱们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公孙佳道:“表哥,世上一直都不太平,只是没有轮到咱们头上罢了。你要以为这是理所当然,是要会惹出祸事的。民变,都是激出来的。”

  不止钟佑霖瞪大了眼,谢普更是感慨——这不像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能说出来的话,她与武夫确实不一样。

  “看我做什么?确实十几年就没断过征剿呀。坐天下,从来都不能高枕无忧。出了事儿,咱们就得站出来平这个坑。”公孙佳觉得这些傻子真是莫名其妙,她这些年复盘的都是什么?是她爹历年征剿的战例,公孙昂直到过世之前不久,还又平了一场叛乱。就没停啊!

  安稳,只是大面上的安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太平的。

  公孙佳对荣校尉道:“你歇一下,午后再去审问,张世恩的巢穴在哪里,布局如何……”

  荣校尉道:“这个已经问过了,属下画了张草图。不过那是汪、张反目前的安排,等元铮他们回来,互相验证有无更改布防,再报君侯。那小子眼力不错,应该能看出些名堂来。”

  “好。”

  公孙佳又对早盼着她下令的各府长官说:“张世恩势大,不比汪斗,还要诸位配合。”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齐声说:“谨遵君侯帅令。”谢普看到他那位老同学向自己递眼色,轻轻点了点头。

  一时散去。

  到得下午,元、薛、邓三人杀气腾腾地回来了!

  薛维十分开心,但是邓凯将他拉了一拉,说:“薛叔,让小元走前面。”薛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被老哥黄喜说了一句:“你小子这两□□啊!比咱们这些老哥哥能蹿!”黄喜为人耿直,想什么说什么,给薛维泼了盆冷水,薛维冷静了下来。

  三人这一场很顺利,元铮见机得快,没等张世恩派出去的队伍打下县城,他们就从后面袭杀了过去。打到一半,薛维、邓凯带的援军又到,这两人也有些眼力,他们从左右包抄了过去。只有城中无人主持,不敢开出城门掩杀。

  饶是如此,战果也很可观。

  元铮带着出来的都是狠人,个个虽然年轻,却是六亲断绝式的“独”。一支作疑兵的队伍,硬是打出了中军主力的气势。他们不留活口,旋风一般扫过,管你是重伤还是尸体,一人补一刀。

  这是荣校尉的锅,他主管的是刺探,军中刺探与别的不同,被发现了会死,所以一般遇到会泄漏身份的事,荣校尉给他们的教育就是——先下手为强,弄死他。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就这风格,给带正经行伍里来了。现在想改也是来不及了,因为之前根本没发现还有这个副作用。之前担心的是,养元铮是养个能独当一面的将军的,不是养个见不得光的探子的,得让他眼里有大局。

  不管怎么样,人是回来了人头也砍得不少。

  公孙佳原本情绪不佳,见元铮完好地回来了,笑成了一朵花:“好!回来就好!你跟阿荣说说看到的,你们两个合计一下……”

  人人都等着她下道命令,大冬天的出来很久了,打完回京过年还来得及,正旦献捷,多长脸!

  公孙佳仔细听完了,说:“好,知道了。”

  然后是分派任务,各府长官、各驻军的头领都可以回去了,整顿军务,再次重申不许摊派,并且要安抚好百姓。

  她要围困住张世恩!

  各府长官不敢反对,虽然是有点怨气——咱们可没怎么盘剥百姓呀!可乱子惹了,也只好听命。公孙佳看出他们不服,慢悠悠地说:“难道张世恩是这县令亲自惹出来的?官清似水,还有吏滑如油呢?上点心,办事要靠他们的。”

  众官长听了,方觉有理,平素他们是不太在意这些吏民的,虽没有谄媚拍公孙佳的马屁,倒也息了不满,都说会配合。

  驻军的校尉却有话说:“不知君侯要如何推进?咱们好准备,光困他,怕要费功夫呢。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防不胜防。”

  黄喜从来是维护公孙家的急先锋,抢先说:“做兵的但听号令,哪有那么多的废话?是君侯不如你还是怎的?咱们公孙府从来不亏待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