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书香院。

  哪怕是在夜里, 书香院那棵象征性的槐树也是十分的醒目, 它就像是一个灯塔似的。

  凌欢抬起脸, 望着那棵槐树，兜帽下那双眸子隐隐有些疑虑。

  他本来以为小狗鬼半夜偷溜可能是想要去主宅, 因此才跟了出来, 担心它万一得罪了家主被打得魂飞魄散那就糟了。

  却没料到它来的竟然是书香院。

  是为了宣音？凌欢心里微微一动，没再犹豫，也跟了上去。不知怎的，越靠近书香院，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越舒服越轻盈，仿佛有股特别的力量随着他的呼吸和毛孔, 进入了他的身体, 注入能量。

  这是怎么回事？因为那棵槐树么？凌欢心有疑惑地又抬头看了眼那棵槐树,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那棵树，在这黑暗中散发出一缕缕能量, 那能量，就如柳絮般，飘飘荡荡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融入了他的皮肤……他的肌肉……他的血液、经络……最后融为一体……

  凌欢霍然一惊，连忙甩开手，心脏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般。他死死地捏住手，黑色兜帽下的脸，微微苍白起来。心想肯定是这段时间修炼过度，没有休息好，才会出现幻觉。

  那槐树怎么可能会散出能量融入他的身体，还真是幻觉，他可是驱鬼师，又不是鬼，怎么可能会融合这棵槐树的能量。

  心里自我宽慰了几句后，凌欢才小心地从围墙处进了院子。

  脚才落地，凌欢就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院子里有人，但下一秒，他就发现，这些人，似乎没看到他，一个个就如木偶般待着，完全没有看到他的样子，那模样，让凌欢想到了前辈们说过的一种情况。

  中了迷幻？转而凌欢就想到先自己一步进来的小狗鬼，难道是它做的？

  凌欢决定这次要好好问问一下，驱鬼师和自己契约的鬼，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伙伴，如果不能彼此信任，将来不论是对谁，都有极大的危害。

  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谁有那么多精力一直防范着身边人，倒不如开头就坦诚相待。

  书香院的布局，凌欢早就了然于胸了。

  他沿着墙根往前走了走，见那边潜藏的人的确是 ‘看不见’他，凌欢就大胆地走了出来，从一个角落绕到了后面，朝槐树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了会，就看到了小狗鬼。它就站在槐树的面前，树附近的廊边，有一盏小小昏暗的灯。

  凌欢心松了口气，正想要过去，就见小狗鬼面前，忽然凭空冒出了一团黑雾，旋即一个黑袍青年出现了在它面前。没等凌欢反应过来，他便看到小狗鬼四肢匍匐着，将之前他给的丹药屑以及沾了药汤的衣带交给了这个青年。

  那……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凌欢彻底傻眼了。

  早在凌欢跟着小狗鬼进来的时候，凌寂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只是他全然没当回事，如同没看见般，拿起小狗鬼递过来的东西。

  “大人。这个是凌家家主给小欢的东西，成品不能带出来。”小狗鬼担忧道，它完全没有注意到躲在旁边的凌欢，更看不到凌欢眼底的惊诧。

  在凌欢看来，他的小狗鬼向来骄傲，它是天生地养的地狱犬，长大后必定名震天下，成为强者。凌家其他的鬼，它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凌欢也几乎没见它将谁家的鬼放在眼里过……但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它居然匍匐在别的鬼脚下，那神情和动作，没有一点的不适。

  这个青年一定很强，而且是非常强。否则以地狱犬的骄傲，绝不会轻易低头。

  凌欢身心微颤了起来，脑海里一连串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小狗鬼为什么要特意将家主给他的丹药还有药汤，给这个青年？

  虽然凌欢心底也有几分对凌云的怀疑，但是他得到的力量并不是假的。

  力量……凌欢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只看到一片从槐树那边飞来的能量，落入他的掌心，直接化入了他的皮肤，没有半分的阻碍，就好像……好像……

  “丹药屑和药汤里面的确是蕴含力量，但是这力量，好像有点怪。”小狗鬼奇怪道，“大人。您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的错觉。”

  凌寂冷笑了声，手指轻轻一灭，手中的东西瞬间碎裂，化成一缕缕的黑雾，竟飘入了那槐树之中，被其吸收了。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小狗鬼，顿时惊跳起来，“那老东西竟然是想要改造小欢！”

  作为天生地养的地狱犬，哪怕它还未成年，早有传承的它，那会不知道这些。

  正是因为知道，小狗鬼才更是愤怒，“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小欢！居然想要吃掉小欢！他简直不是人。”它气得直跳脚，怒得龇牙咧嘴。

  那边的凌欢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一种不详的预感，明晃晃地笼罩住了他。

  “人？呵。”

  凌寂转过身，看着那棵槐树，面无表情，“他早就已不是人了，连自己签订契约的鬼，都能够吞噬，你觉得，他还是人么？”

  小狗鬼震惊不已。

  一时间，曾经不解的事情，一下就畅通了。

  “难怪。凌云身边的鬼，再未出现过。”小狗鬼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着，“原来，被吞噬了。也是了，培养天赋高的驱鬼师，再将其改造，就能得到一只潜力无限的鬼……”

  接着小狗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凌寂，一个恐怖的想法跳跃进了脑海。

  疑虑未定，它已然问出了口，“莫非大人您也是……”话未说完，它就连忙用狗爪捂住了嘴，内心懊恼不已，生怕凌寂一个不高兴就把它给打散了。现在它可还不能死，小欢还需要它呢。

  “嗯。我也是。”凌寂口气冷淡地说，眼角的余光扫了眼那边凌欢。

  “所以才会被关在禁地。”

  凌欢脸上血色尽退，整个身形摇摇欲坠了起来。他所敬重的人，呵呵，竟然会是个吞噬自己守护者契约者的怪物…太可笑了。

  如受重击般，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去。

  “是谁？”小狗鬼迅速地反应过来，一眼就看出了黑暗中的凌欢，“小欢？”

  “你都听到了啊……”

  小狗鬼有点不知所措了起来，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低着头的凌欢，满眼的担心。

  凌寂悬空冷冷地望着凌欢。

  好一会，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