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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2 / 2)


  谢长晏怔怔地注视着彰华,注视得他都有些不自然起来,忍不住扬眉道:“你为何这么看我?”

  “你……知道吗?你以前从不会跟我说这些话的……”谢长晏低下头,去揪榻上的锦缎流苏,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像一个个小细节,编织出她和他的过往。

  “你总是把所有的怀疑、猜忌、困扰、艰难都独自一人藏在心里,藏得难受了,就去蝶屋看蝴蝶们吐茧。它们总是能把自己包裹得很好……”谢长晏看了彰华一眼,眸色深深,“你也是。”

  彰华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那时候跟你相处真是累啊,做什么都要自己猜。你总是喜欢给我出题,虽然我答对了,你会很高兴;但如果我答错了,你也不会责备我。从某种角度来说那是你的仁慈和温柔,你对我总是那么慷慨,但另一方面来说,是因为你并不……真正地……信任我。”

  彰华的眸光终于起了一点变化。

  谢长晏深深地望着他:“可是现在的你,连风小雅都会怀疑的你,为什么……信任我呢?也许我所告诉你的都是假的,也许我隐瞒了你很多事,也许我已经跟谢繁漪联手了,准备了更大更糟糕的陷阱在等你……”

  彰华低下头去抚摸手腕上的伤疤,再抬头时,一双眼睛如星辰大海,浩瀚广阔,令与他对视之人,也情不自禁地豁达起来。

  “我当然相信你。”他如是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你。”

  谢长晏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

  “我放任你在柳芽村昏迷,迟迟没有往外汇报你的行踪……”

  “你没钱,不是吗?你尽力了。”

  “我对端午他们撒谎,说你是我哥哥,不想让他们向宜王通报此事……”

  “敌暗我明,敌我未分。你是为了保护我。”

  “我连累你在外耽搁了这么久,现在还不能痛痛快快地回玉京……”

  这些天来,这是谢长晏心中最焦灼的担忧。住在陵光殿的一个多月,她亲眼见过身为一国之君的他是何等忙碌。然而此番,为了她的缘故,让他离开了足足三个月,若燕国真起内乱,何其罪过!

  谢长晏情不自禁地揪住衣襟,眼眶发红了。

  彰华突然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像从前弹她那样。

  谢长晏愣了一下。然后便见彰华一笑,云淡风轻——

  “你跟我说,太傅曾告诉我世间最不幸之人就是我,因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的人,会在此后的岁月中,体会何为‘失去’。眼睁睁看着一些东西溜走,一些东西陨灭,一些东西破碎,一些东西消失。有些可以阻止,有些不能阻止,有些不愿阻止,有些则是拼尽全力也阻止不了的……所以,现在的我难道不是重新获得了幸运?可以慢慢地、一样一样地把想要的捡回来。”

  谢长晏捂着被弹过的额头,有些呆滞地睁大眼睛。这番话宛如一块巨石,在她心中溅起了滔天巨浪。

  “我想,肯定是因为上苍知道我失去了一些不愿失去的东西,才安排了这样一场劫数,给了我一个机会——只要能够成功渡劫,那些东西,就会回来。”彰华说着走过去推开了窗,阳光顿时披了他一身。

  然后他转身,朝谢长晏招手。

  谢长晏走过去,跟他并肩站在一起往窗外看——此刻已近黄昏,太阳在海平线上将落未落,小小一颗,却那么璀璨明亮,让她想起五伯伯炼丹炉中的仙丹,凝炼了这世间最极致的追求。

  渡劫……吗?渡劫……啊……

  “你弄丢的东西……是我吗?”她的小心脏“扑扑”直跳,恨不得立刻跟此人就此说清山盟海誓地久天长。

  彰华脸上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突然“哈”地笑出声,将她反手推开了:“别闹。都说了现在的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啪”的一声,窗户被重重关上了。

  紧跟着,又“哐”的一声,房门也被关上了,却没关好,反弹开了。

  然而关门和关窗的始作俑者已气呼呼地走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发出了第三记重击声:“砰!”

  彰华站在关了的窗边,看着被震破了一个小口的窗纸,不由得笑了一下。

  “她真是谢长晏?”郑端午忽出现在他门外。

  “为何这么问?”

  郑端午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曾听过谢十九勇退帝王婚的绝世佳话。”

  “佳话……吗?”

  第106章 兰由芳凋(2)

  郑端午一脸梦想幻灭:“所有说书人口中,她都是个风华绝代美绝人寰才华横溢高贵优雅的女人。”

  彰华想了想,问道:“我可否请问那段佳话中的我……什么形象?”

  郑端午盯了他几眼,突然露出更加幻灭的神色,一言不发地回自己屋去了。

  “看来很难以启齿啊……”彰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房门关上了。不知为何,想起谢长晏刚才的模样,唇角的笑便又自动浮现,怎么也收不回去。

  “不喜欢……吗?”好像,也不是。

  沉着脸的谢长晏回到自己房间,甩上门,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的表情突然一变,从愤怒转为欢喜,几乎是打着滚地倒进了柔软的被子里,抱住了枕头,用手指戳啊戳,像在戳那个人的脸颊:“口是心非!装模作样!不承认!不坦白!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我?明明、明明喜欢我喜欢得要死了!”

  千里迢迢放下国事来程国找她。

  宁可自伤也要保护她。

  爆炸之时不顾一切地救她。

  哪怕失忆后都把她的安危放在首位,还亲了她。两次!足足两次!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还有什么是喜欢呢?